黄龙是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从米家小厨赶往县政府办公室的。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一个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是公安局政委董仁伟,带着几个警察,闯进了县政府办公室,不由分说,就将办公室副主任黄孟亭,按在办公桌上随后给强行带走了!
路上,黄龙越想越心惊,越想越憋屈。
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县委书记何力的私人号码。
因为他手下的人说得很清楚,董仁伟是拿着盖有何力亲笔签字的逮捕令来抓人的,程序上,完全合法合规!
这通电话,既是想向何力问明情况,也是在变相地求情。
这些年来,黄孟亭和黄丁,仗着他和他背后汪兴国的势力,在外面没少干那些嚣张跋扈、缺德冒烟的烂事。
以前,有汪县长这把大伞在上面罩着,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很多脏活累活,也确实需要他们兄弟俩出面去办。
可现在汪兴国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了!
这一下,他们三兄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背锅侠!
以前替汪兴国干的那些脏事,如今恐怕全都要由他们自己来买单了!
黄龙一路上把车子开得飞快,心中的怒火和焦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电话在响了几声之后,终于接通了。
黄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用这辈子最谦卑、最恭敬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何……何书记,我是黄龙啊。这么晚了还打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我就想跟您问一下,我二弟孟亭他……他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了?公安局那边,怎么……怎么就把他给抓走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电话那头,何力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冰冷而又直接:
“没抓错。也没有误会。”
电话那头的何力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赵成良同志向我汇报,说有群众实名举报,黄孟亭同志,跟最近发生的一桩治安案件有关。”
“现在是人证物证俱在,公安局那边依法办事,完全合乎规矩,合乎流程。”
说完何力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
“对了,黄龙同志,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心脏有点不舒服。医生说了,让我晚上十点之前,必须上床睡觉。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何力丝毫没有给黄龙任何解释和辩驳的机会,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黄龙气得直接将手机狠狠地摔进了副驾驶座的手套箱里!
他刚才明明从电话里,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办公室里那种老式万年历报时的独特声响!
这个何力,哪里是在家里休息?分明就是在县委的小会议室里,不知道又在跟谁开什么秘密会议呢!
奔驰车已经快要开到县公安局了,甚至已经能看到大门口那闪烁的警灯。
黄龙猛地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迅速打着方向盘,将车子藏进了一条没有任何灯光的黑暗小巷子里,熄了火,关了灯。
现在冲到公安局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思来想去,黄龙掀开仪表盘,果然拿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了他三弟黄丁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急切地说道:
“老三!出事了!出大事了!老二被赵成良的人给抓走了!我们……该动身走了……”
……
夜半十二点,瓯越江边,临江步道上,万籁俱寂。
地瓜和土豆子两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辆黑色的路虎车前排,目光呆滞地盯着面前那片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江面。
因为早已过了汛期,瓯越江的江面异常平静,连一丝涟波都没有。
地瓜本想靠着数浪花来打发这无聊到极点的时间,可他瞪大了眼睛盯了快两个小时,脑子里的计数器,也始终没怎么动过。
车厢内,陷入了一种极端沉闷和烦躁的气氛之中。
“操!受不了了!”土豆子率先顶不住了,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没好气地说道,“要不……咱俩给郑老板发个消息,就说工地上出了点急事,喊咱们回去处理处理?”
他转过头,看着旁边同样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地瓜,挤了挤眼睛,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淫邪的笑意说道:
“哎,我说,你听说了没?最近老城区新兰路上,新开了一家叫‘欣欣美容’的店。
老板娘就叫欣欣,那身段,那功夫……啧啧啧,我手底下那帮小弟都去尝过鲜了,没有一个不说好的!比金凤凰里那些庸脂俗粉,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啪!”
地瓜一巴掌拍在土豆子的后脑勺上,骂道:
“你他妈脑子里就不能想点正经事?!”
两人之所以会大半夜地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喂蚊子,全都是因为郑泽林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最近突然就迷上了夜跑,而且还偏偏就把地点选在了这半夜里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的瓯越江临江步道上。
更让地瓜感到窝火的是,郑泽林每次夜跑,都只带着那个新来的红人灰狗,而让他们这两个“老臣子”,守在车上等着。
两人本来在郑老板面前就已经有些失势了,地瓜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够重新博取老板欢心的机会。
他本想着,自己和土豆子也跟着郑泽林一起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总能捞到点表现的机会。
可没想到,到了地方,郑泽林却直接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俩老老实实地在车上等着,不准下车。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们俩,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但两人也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在这无聊而又憋屈的等待中,苦苦煎熬。
地瓜在车上又骂了几句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灰狗,然后转过头,问土豆子:
“哎,我让你去查那个灰狗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消息?”
土豆子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说道:
“正在查呢。不过,这孙子说自己是从下广省那边过来的,那地方离咱们这里有好几千公里呢。”
“我托了道上的兄弟,去联系那边的人了,暂时……还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地瓜又是一巴掌拍在土豆子的后脑勺上,没好气地说道:
“你他妈办事就不能麻利点?!这几天之内,务必给我把这个灰狗的底细,查个底朝天。”末了,地瓜四下张望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异常,低声道:
“告诉你,这是咱们老板要查的,你最好把这件事给我办的漂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