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驭下有方,调动士卒如臂使指,末将佩服。”
与江乘守将悲观不同,甘宁这里的气氛就和谐了很多,见到水军以极快的速度响应了甘宁的命令并且执行得极其到位,副将也不得不由衷感叹甘宁的统兵能力。
“你是头一日认识我吗?”谁知甘宁听到后却不领情,继续下令,“投石机继续投射,击毁敌军床弩。”
一声令下,投石机再次运作起来。
几轮投射之后,床弩藏匿的位置大多都被击毁,少数几个角度实在不行,甘宁也没怪罪,直接下令停止。
江面再次归于平静,副将见状问道:“将军,我等不趁势进攻吗?”
“今日战事已毕,起锚,原地安营。”甘宁下了一道命令,转头笑眯眯地对副将说,“来日之事,来日再说。”
副将闻言一阵茫然,片刻后竟也赞同道:“确实如此,来日之事还要等到来日。”
两人不再理会江乘的动向,返回船舱继续商议战局去了。
至于来日是哪一日……
没到他们预期之日便都不是。
不过他们可以等到来日,江乘水寨是着实等不了了。
守将命人快马加鞭,一面从江乘主城请求援军,一面要求要求春谷水军前来支援。
在甘宁水军强大的兵器压力之下,他现在已经没把握守住水寨了,可水寨绝对不能丢,他只能找人来帮忙。
可是他还不知道,随着他报以厚望的援军越来越近,来日,也即将到来。
五日之后,甘宁等到了他真正想要解决的麻烦,哨船急报春谷舰队终于出来了。
“将军这一招引蛇出洞当真厉害,如此一来两难的战局就被破解了。”副将看着地图,对甘宁的手段充满赞赏,不过他也有些担忧,“如今春谷水军距离我等二十里,末将以为他们不会继续向前了,只会在那里驻守静观其变。若不能将他们引过来,我等想要追上恐怕不易。”
甘宁同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上一次是靠艨艟舰队死命纠缠才得手,这一次他的舰队更加庞大,没有一个足够诱惑力的诱饵,春谷舰队恐怕不会轻易上钩。
“你觉得呢?有什么好办法?”他看向了副将。
副将沉吟片刻,说道:“不如先攻一次水寨?”
“这就是你的办法?”甘宁闻言很是不满,“他若不救,我等陷入僵持,不是白白耗费兵力?”
“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也如此认为,攻一下,不就知道他救不救了吗?”
“哈哈……原来如此。”甘宁恍然大悟,下令,“来人,令洛洪率部攻打水寨。”
不多时,震天的鼓声从舰队中响起。
九艘艨艟战舰缓缓驶出舰队,三三为阵,冲向水寨。
水寨守军这几日精神紧绷早有防备,见状立即敲响战鼓,亮出兵器挺直胸膛摆出一副坚守姿态。
“放箭!”
见艨艟进入射程,城上武侯一声令下,无数火箭如坠地之星,划着明亮的轨迹砸向艨艟。
霎时间舰船就变成了燃烧着火焰的刺猬,尽管早有准备,蒙皮上的火焰正逐渐熄灭,但射过来的更多,越来越多。
明黄的火焰逐渐遮蔽了碧蓝的天空,舰船甚至慢慢开始倾斜……
以高打低,占尽优势。
然而猛将兄岂是任人欺辱之辈?
从舷窗内观察了一阵情况后,立即下令:“告诉后面的六条船,放箭压制贼人,其他人随我冲上城头!
弟兄们,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就在今日!
老子可听说了,左军先登的,得了甲等功劳,主公赏了他一座庄院,从小兵升到了都尉,子女入太学。那一曲获得了集体乙等功劳,不仅赏钱赏田,赋税永免了五成!永免!你们想不想要!”
“想!”
“想不想!”
“想!”
“好!都是老子的老兄弟!今日老子就带你们拿下这份功劳。随老子奋力杀敌者,功劳人人有份!”
“杀!”一众士卒仰天咆哮。
洛洪对手下的表现非常满意,一把扯下胄盔,拿起刀盾走向了甲板,士卒们有样学样,一个个气势昂扬跟了出去,艨艟战舰劈水破浪,极速冲向水寨。
守军见状,有了人谁还去射木头?纷纷转换目标,箭矢如同飞蝗般向洛洪等人袭来。
这洛洪,果然悍勇异常。
站上船头,举起盾牌将头兄护住,转头向士卒们大喊:“钩锁!准备好钩锁!”
士卒们得令,护住几名手持钩锁的士卒来到船头待命。
奈何箭如雨下,无论士卒多么不畏生死,防护有多么严密,总有疏漏之处。
数名士卒被羽箭射中,惨叫一声一命呜呼,钩锁士卒更是被重点照顾,区区十几步的距离便死了五六个。
“再来!再来!”洛洪见状大急,赶忙招呼人顶上,自己甚至都过去从尸体上扯过一条钩索拿在手里。
可是随着距离水寨越来越近,守军羽箭越来越准,洛洪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样不行……
艨艟的防护是有限的,船上的士卒也是有限的,必须想个办法。
“蹲下!全部蹲下!”情急之下,洛洪灵机一动,“抓住船舷,缩在盾牌之后!”
士卒闻言立即照做,死伤果然骤减。
恰在此时,后船的弓弩手终于发力,锋锐的羽箭刺破长空,射向守军。
突如其来的打击瞬间放倒一片守军弓弩手,使得洛洪压力大减,他顿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贼子!待老子杀上城头,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哈哈哈……”
此时他还不知,这一段冲锋的路程乃是他攻城之路上最为轻松的一段,如何登城才是真正的麻烦……
随着舰船抵近,一条条钩索被抛上城头。
洛洪指挥着士卒:“上!快上!”
一名名士卒从他身边走过,攀附着钩索向城头爬去,可是片刻之后,他们便惨叫着跌入水中没了动静。
洛洪看的心都在滴血,可是他没办法,除了往里填人命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这些朝夕相处、敬仰他的士卒去送死。
“狗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难忍心中郁结,甩出手中钩锁亲自向上爬去。
守军见他这个领头的上来,周围火力立即向他集中过来。
看着明晃晃的箭矢,洛洪只得一手抓住绳索,一手举着盾牌挂在半空,嘴里还不闲着,不停地叫骂。
许是上面的守军听得烦了,有一人抱起一块大石头便向他丢了过去。
“将军小心落石!”船上的士卒瞧见,赶忙发出示警。
洛洪被盾牌遮了视野,哪知要小心什么,只能左摇右摆规避,奈何落石还是擦中了他的盾牌,将他带入水中。
“将军!”
见此情景,船上的士卒大惊,纷纷跃入水中,奋力将他捞了起来。
好在他规避得不错,只是伤了一条手臂,还灌了个水饱。
这位被捞上来后犹自不服,一边往外吐江水,一边还催促士卒:“上!上!莫要管我!”
此时士卒们倒是想服从命令,看着与周围羽箭分布明显不同的情景,他们也不想待在这艘被重点照顾的船上。
可是怎么能不管他啊?没了援护,这位瞬间就会被射成刺猬……
进攻陷入了僵持……
甘宁在船头观察着战场形势,眉头紧锁。
洛洪部折损不轻,此时最好应该让他们撤回来,可惜他还不能,他需要等一个消息。
“令:樊冲部,前出支援。”甘宁看到洛洪洛水后,立即派出一艘楼船支援。
樊冲得令,扬帆行使到安全距离,将楼船横在江面,用床弩压制起水寨弓弩手。
如此一来,洛洪部的压力再一次减轻,但水寨守将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命令大部分人去城下待命,只留了两排弓弩手在城墙上御敌,一旦出现伤亡,城下的人立即顶上。
如此一来,城头的防御能力虽然降低了一些,但死伤大幅度减少,且在守将出色的调度之下,城头羽箭仍持续不断。
“还没有动静吗?”千士战舰上,甘宁看向副将。
副将摇了摇头,叹息道:“没有,真能沉得住气。”
“压力不够没去求援?还是我等投入的不够多,没有机会?二十里而已,我靠双腿都能走三个来回了。”
“是啊,他们究竟在等什么呢?”副将思索起来,片刻后忽然对甘宁摇了摇手中的望远镜说,“将军?还记得此物吗?”
“嗯?”甘宁有些不解,凝神看了看,问道,“你是说我等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怎么可能?江面已被我军封锁,依靠陆地传讯,哪还能抓住战机?春谷水军的统帅对战机把握极好,应该不会在陆地上监视吧?”
副将没有回应,只是拿着望远镜四处观察,良久之后才指着一个方向说:“将军,陆地传讯不一定非要口口相传啊。”
甘宁闻言,立即看向副将所指的方向,却见得江乘城中不知何时升起数道烟柱,那姿态仿若炊烟,常人难以警觉。
“狼烟传讯?你确定吗?”
“末将不知。只是如今不当不正,谁会在此时造饭?”
“哼。”甘宁面色阴冷,冷哼一声,下令,“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