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暖站在长长的走廊里，看着青姨从时老太太的卧室里走了出来。
“祖母睡了？”
时暖走过去，低声的问正在轻手轻脚关房门的青姨。
“嗯，睡了。”
青姨将门关好，扭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时暖。
“青姨，祖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时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将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青姨知道时老太太说了那样的话，时暖是肯定会来找她问个究竟的。
“您跟我来吧。”
走廊里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
青姨说着，示意时暖跟她一起下楼去。
时暖跟着青姨去了她的房间。
她看着青姨一脸凝重的神色，心里没来由的发紧。
“大小姐，您真的想知道吗？可能会跟您想的不太一样。”
青姨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看向有些茫然的时暖。
“嗯。”
时暖多少猜到，这大概不会是个多好的故事。
但现在让她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太可能了。
“如果不是老太太今天把您认错说了这些，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跟您提及这些，可我觉得有些事您还是应该要知道的。”
青姨叹了口气。
好像想起了很久远，又不怎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时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没有出声，就只是沉默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青姨。
“您的母亲并不是自愿嫁进时家的，但因为各种原因利弊她最终还是妥协嫁了进来。”
青姨目光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虚空，开始跟时暖说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时暖愣愣的听着。
她确实从来不知道，她的母亲是被迫嫁过来的。
“在她嫁给时先生之前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件事时先生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但他还是瞒着老太太把人娶了回来。”
青姨说着摇头苦笑。
如果一开始老太太就知道的话，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时太太从进了时家的门就没笑过，起初老太太只以为她天生就是那么副冷性子，可后来还是知道了真相。”
青姨长叹一声，有些事情从来都是一步错便步步错的。
“那个人……”
时暖手脚僵硬冰凉，好像在听一个完全陌生又令她惊愕的故事。
“你说问您母亲喜欢的那个人吗？他们算是青梅竹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记得那个男人是叫……贺书宇”
青姨想起那个名字，眉头就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个名字就如同是时家的噩梦。
时暖心里不由得一滞，莫名的对这个名字有些发怵。
“老太太知道后虽然很生气，可木已成舟时家总也是要脸面的，况且自从时太太嫁进来跟那个贺书宇也没有过什么联系。”
青姨甚至觉得，如果那个时候不是那么顾及所谓的面子。
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再后来时太太怀孕生下来您，整个时家也是在那时候终于有了些变化，时太太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模样，连带着对时先生也渐渐和颜悦色起来。”
青姨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那真的是那段日子里，最令人开心的时候。
“那为什么我爸还……”
时暖越听越糊涂，按照青姨说的一切应该都在好起来。
“那个男人死了，跟他的妻子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
青姨一点儿也不愿意提及这件事。
这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时暖僵愣的，看着久久不能平复心情的青姨。
没有完全听懂，似乎又明白了一些。
“时太太知道后嘴上没说什么，但整个人都变得比从前还沉默寡言，她不顾老太太反对找到了贺书宇被送进孤儿院的儿子，还想要将人带回来照顾。”
青姨稍稍平复了一下，幽幽的开口继续跟时暖讲那些不堪的曾经。
“这种事情时家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同意的，于是她就开始不停的给孤儿院捐钱，再后来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医生说是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
时暖听着青姨说出口的这些话。
果然，是跟她的认知天差地别啊。
“柳蔓菁那个女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钻了空子，趁着时先生借酒消愁爬了他的床。”
青姨无奈的轻笑一声。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说不清楚究竟是孰对孰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您母亲是因为他的丈夫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心灰意冷，可其实这件事出了之后您母亲根本……”
青姨有些嘲讽的笑起来。
突然就有点儿心疼起时暖的父亲来。
“她是因为严重的抑郁症，还有那个贺书宇的死对她的打击才从楼上跳下来的。之所以要在和瑞的楼顶，是因为她恨时家，恨整个时家！”
青姨眼眶泛红。
说到最后，除了长长的叹上一口气也已经没有别的情绪了。
“恨整个时家……”
时暖喃喃自语的，小声重复了一句。
整个时家，也包括她在内吧？
“时先生对这件事一直自责，所以才没有跟您解释过一个字，他确实做错了事，可怎么算也不应该都让他一个人背吧？”
青姨也心疼老太太，硬忍着守口如瓶了这么多年。
人都糊涂了，也还在因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贺书宇的儿子……”
时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惊惧不安了。
青姨没有回答，只是冲着时暖轻轻的点了点头。
“贺泽年……”
时暖张了张嘴，从来没觉得这个名字从嘴里说出来这么的艰难。
时暖从青姨的房间里出来，还有些回不过神儿。
她心不在焉的走到客厅，抬眸却看到有人坐在沙发上。
“爸，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时暖愣了一下，刚听完那么一个颠覆她认知的故事。
这会儿看到故事里的当事人，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
“正准备去睡呢。”
时振霆看着站在不远处有些别扭的时暖，伸手拍拍沙发示意她过去坐。
时暖确实是觉得有些别扭的。
谁能想到，她跟眼前儿这老头儿杠了这么多年。
结果还杠错了。
“我记得你之前睡前都要喝牛奶的，对吧？”
时振霆将桌上还温着的牛奶递过去。
算起来，他的暖暖离开家真的已经很久了。
“是现在不喝了吗？”
时振霆见时暖只是愣愣的盯着牛奶没有接，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
想想也是，这都是多久的事情了。
“不是！喝的！”
时暖反应过来，忙伸手将牛奶接了过去喝了一大口。
“对了，你祖母年龄大了有些糊涂，说的话你不要太在意。”
时振霆故作不在意的，随口提了一句刚刚的事情。
“爸……我知道了。”
时暖手上的杯子一顿，一张嘴眼圈就忍不住泛了红。
最后，也只是顺着时振霆的话点了点头。
“好！喝完早点去睡吧！”
时振霆说着抬手拍了拍时暖的头，从沙发上起来离开了客厅。
时暖看着时振霆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挺拔的背影，心里突然就难受的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