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血,月光洒在雁鸣谷嶙峋的岩壁上。刘懿握紧手中青铜剑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剑身纹路间残留的温热。
他的目光死死凝视着战场,期待着能找到破局之发。
\"这正是幻乐府的可怕之处。\"乔妙卿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绢帕,丝绸在晚风中猎猎作响,隐约可见斑驳血迹勾勒出半枚琴徽纹样。
她将绢帕展开时,刘懿闻到淡淡的龙脑香混着铁锈味,\"夫君且看,这是三年前父亲截获过幻乐府密信,幻乐府表面传承儒家六艺,实则暗修法家刑名之术。你细看那些剑士步法——\"
“哦?儒法兼修?”
刘懿收敛气机,凝神观察,视野中那些紫甲剑士虽然表面嬉笑怒骂,看似随意踱步,但每七步必顿足击剑,剑锋所指恰是平田军每次冲锋的阵眼。
乔妙卿突然按住刘懿持剑的手,少妇掌心沁着冷汗,\"《商君书画策》有言:'刑生力,力生强'。这些剑士每踏一步,都在抽取天地之气加固音障铠甲。\"
仿佛印证小娇娘的话语,战场东侧突然传来金铁交鸣的巨响。两人抬眼望去,二十名平田军重骑兵发起冲锋,战马铁蹄踏碎岩石的刹那,紫甲剑士们齐声长啸。音波在空中凝成肉眼可见的紫色波纹,最前排的骑兵连人带马突然爆成血雾,铁甲碎片叮叮当当落在刘懿脚边。
刘懿猛然想起《韩非子内储说》中的记载:\"法之威,七步决生死。\"这些剑士竟将法家刑杀之道融于音律,这不禁让刘懿冷汗直流。
乔妙卿恰时在刘懿耳边低声慢语,“父亲说,一曲毕,曲意成,若欲破,唯用强。”
刘懿闷声不语,兀自沉思:如果只是音爆,或可像方才一般借势而为,可这戏龟年居然化音成甲,这里面到有点而阴阳家操控傀儡和兵家增幅士兵的味道,这破解之法,自己在短时间内还真的难以想到,难不成真的要用人命换人命?
己方士兵转眼间便已损失二百余人,对方却毫发无伤,如此以命换命,今天自己带来的三千铁甲,怕是都得立地成坟了!
想到这儿,刘懿张嘴苦笑,“人命换人命的买卖,咱可不干!退兵。”
乔妙卿以为刘懿急于求成致使精神失常,上前扯袖宽慰,“懿哥,莫要乱神,我稍作休息,带人伺机偷袭。”
刘懿轻轻摇头,神情温柔,伸手揉了揉小娇娘的脑袋,“无碍!”
\"侯爷!末将请战!\"
浑身浴血的候宇途踉跄奔来,左肩铠甲被音刃削去大半,露出森森白骨。这位平田军悍将双目赤红,\"兄弟们...都在用命填阵啊!\"
刘懿扶起候宇途,瞥见他背后用布条捆在断腕上的战刀。那些粗麻布浸透血浆,分明是撕扯自阵亡同袍的内衫。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顺着候宇途的指向,刘懿看见令其肝胆俱裂的一幕:数十平田军伤兵以布条将战刀捆在断腕上,用牙齿牵引缰绳,用最后的气力催动战马冲向敌阵。最前方的独眼老兵突然扯开衣襟,露出绑满火药的胸膛时,刘懿认出那是曾教自己骑射的百夫长王大有。
\"轰!\"
爆炸的气浪掀起刘懿的披风,突入的骑手尚未举起斩马刀,就被音纹绞成肉块,紫甲剑士终于出现刹那晃动。后方骑兵抓住这电光火石的空隙,三十柄斩马刀同时劈在相同位置。然而音纹流转,缺口转瞬复原,突入的骑手转眼化作遍地残肢。
血肉与铁片在音障上炸开绚丽血花,一块带着刺青的碎肉砸在令旗上,那是王大有左臂的狼头纹身。
徒劳无功!
\"传令!鸣金收兵!\"刘懿的暴喝惊飞了岩顶的夜枭,惊得亲卫险些跌落令旗。
候宇途虎目含泪还要争辩,却被刘懿按住肩头,单刀直入,问道,“我军伤亡几何?”
候宇途横着脖子,涨红着脸,沉痛说道,“死四百余,无伤兵!”
刘懿沉吟,再问,“幻乐府那几个紫甲门徒,有无伤亡?”
候宇途失落摇头。
一缕冷风吹过,刘懿发髻微乱,他倍加清醒,拍了拍候宇途的肩膀,慷慨道,“我平田男儿烈烈风骨,慷慨赴死,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壮哉!”
整个战场在此时都充满了悲壮与肃杀。
不远处,戏龟年拄琴而立,正对刘懿露出嚣张至极的癫狂笑意!
候宇途豪气上涌,心中胆气倍增,双目杀意凛凛,“君侯,末将即刻亲领一军,奔赴侧翼,誓死拿下这群残渣余孽,不死不回!”
刘懿急忙喝止,转头立即下令道,“不!候大哥,传令,立即撤军。”
候宇途和乔妙卿用极为奇异的目光,瞥着刘懿。
最后,还是小娇娘耐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懿哥,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为何不趁此一举拿下负隅顽抗之人,反而要撤退呢?”
候宇途大老粗一个,听乔妙卿言之有理,也跟着一个劲儿点头。
“因为。”刘懿笑着点了点小娇娘的娟秀鼻子,又对候宇途笑眯眯道,“明天是初七啊!”
夜寒,树静,甲覆霜,远方一线,火光一点。
夜色渐浓,随着平田军的撤回,战场陡然安静,紫甲剑士们的嬉笑忽然变成整齐的吟唱。刘懿闭目倾听,那旋律分明是《诗经七月》的变调,每个音节却暗合《法经》刑名篇的韵脚。他解下吞鸿剑扔给亲卫,兀自站在原地。
当年韩非囚于云阳狱,正是在七月初七夜观天象,悟出'法势术'三者合一之道。
明日也是初七,正好,送你们见你们的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