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礼回到沈府的时候，心情很糟糕。
因为在他离开的时候，纳兰信陵嘴欠的提醒他身上还留着蓬莱国的血。
他很清楚，纳兰信陵或许只是想让他放国公爷一马，让他能安息。可就算是清楚他的本意，沈书礼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讽刺。
因为他留着蓬莱国人的血的这一事实，就是在提醒他，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
“大哥！”
沈书乐的声音让沈书礼回了神，他将眼里的翻滚的躁意收敛起来，平静的看向他，“你不陪弟妹，来找我做什么？”
沈书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一脸的无奈，“娇娇把我赶出来了，所以我今晚可能得叨扰你了。”
沈书礼蹙了蹙眉，有点嫌弃的应道，“芳华院不是腾出来了吗？再不济还有客房，你来打扰我的清梦做什么。”
很显然，沈书礼不想和沈书乐待在一起。
“不行。”沈书乐摇摇头，“我必须和你待在一起。”
“不然娇娇又要瞎想，说我去找别的女子了。”
沈书礼：“…”
“你别太惯着弟妹了。”
“我要是真的回去哄她不要生气，才是真的惯着她。”沈书乐摇了摇手上的食盒，“娇娇让人做了一些下酒的卤味儿，我们今晚小酌一杯如何？”
沈书礼的“不”字刚到嘴边，沈书乐就已经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带着他往屋里走。
沈书乐铁了心今晚要赖在沈书礼这里，即便沈书礼已经拉下了脸，可如今的沈书乐，根本不怕他。而沈书礼又无法强硬的赶沈书乐离开，最后竟然糊里糊涂跟沈书乐喝了起来。
沈书礼平常不怎么喝酒，因为他不喜欢失去掌控的感觉。喝酒会麻痹自己的心智和延缓自己的动作，这都是让他难以忍受的事。
所以他没喝两杯，就已经脑袋晕晕沉沉了。
“大哥，来，咱们再碰一杯。”
说话间，沈书乐又已经把酒杯满上递到他面前。
沈书礼把酒杯往前推了推，“不了。”
“我已经醉了。”
“大哥，醉了的人不会觉得自己酔了的。”沈书乐把酒杯硬塞到沈书礼的手上，“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就算是喝醉了也没关系。”
“谁说喝醉了没关系的？多少人醉生梦死，陷在酒坛里就出不来了。”
沈书礼把酒杯里的酒倒掉，拿着酒杯把玩着，脸上还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看上去已经是酔了。
“咱们偶尔放纵一次，没关系的。”沈书乐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沈书礼的这一面，暗叹自己的选择做的对。
他应该早点灌大哥酒的。
沈书礼弯着眼，有些不甘心的说道，“你别忽悠我了。”
沈书乐连忙喊冤，“大哥，你那么精明，我怎么可能忽悠得了你！”
“怎么没有啊！”沈书礼开始细数沈书乐的“罪状”，“你十一岁那年，说要跟我一起读书习字，可我帮你备好了书本和纸笔，你却突然说已经交上了一起学习的伙伴。”
“十二岁的时候，你找到我说想替沈从挑个生辰贺礼，想让参谋参谋，结果我在你的游说下，买下了一块价值五十却卖我两百的印章。后来我才知道，那家卖印章的店是你开的，而你用这样的手段，让你学堂里的同窗全部在你店里买了东西。”
“哈？”沈书乐错愕的看着沈书礼，“大哥，你胡诌的吧？这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别拿过去的事诓我！”
“那我就说最近这一两年你记得的事吧。”沈书礼瘪了瘪嘴，莫名觉得委屈，“你娘刁难我，让我替我娘抄写经文却不给我纸墨。”
“我以为你是想帮我一把，没想到你却是借着送纸墨的由头，把你不想要去的斗诗大会塞给我。”
沈书乐无可辩驳，他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当时我…以为你被我娘欺负了，所以出不了头。你那么优秀，我想让你被更多人看见嘛。”
“我很优秀没错，可要是我真的想出头，我又何必等到今日？”沈书礼自傲的说道，“要不是你送来的帖子，我根本没想过要进朝廷。”
沈书乐哗然，“我…”
沈书礼已经醉了，他根本没注意到沈书乐纠结的表情，还在数落他道，“后来你说看我一个人清心寡欲太寂寞，缠着要给我找媳妇儿。我还以为你担心我一个人太寂寞，结果你只是有了想娶的人，着急成亲，所以让我娶妻来堵别人的嘴。”
沈书乐挠了挠自己的头，当时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对，怎么现在听起来，自己有点不是人呢？
沈书礼断断续续的说着，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絮絮叨叨的他突然住了嘴。他的头垂着，沈书乐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睡着了。
沈书乐沉默了片刻，才迟疑的开口喊道，“大哥？”
“要是困了的话，就去床上歇着吧。”
沈书礼垂着头没有动。
沈书乐怕他真的睡着了，刚想扶他去躺着时，沈书礼猛地抬起头，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你说…要是我谨记我娘的叮嘱，不入朝堂不问世事，是不是蓉蓉就不会这样死了？”
沈蓉蓉出事之后，沈书礼一滴眼泪都没有留。而且在她出殡发丧期间，沈书礼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难过。
沈书乐没想到，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他惯于把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他的心里，然后独自舔舐疗伤。
如今两杯酒就让他把情绪释放了出来，想来应该是被自责和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沈书乐拍了拍沈书礼肩，“大哥，大姐姐已经走了，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
“而大姐姐的死，是国公爷的丧心病狂，根本不是你的错。”
“如果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会让你好受一点的话，那你就为大姐姐的死负责。”
沈书礼又细又长的睫毛往下垂着，盖住了他失神的双眸，“可凶手已经死了…我还能怎么负责？”
沈书乐：“那就连带着她的那份，好好的活着。”
沈书乐搭在沈书礼肩上的那只手力气逐渐加重，似乎想把他身上的力量传给沈书礼似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但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
沈书乐顿了一下，又小声的补充道，“娇娇也会无条件支持你的。”
沈书礼茫然的看着他，“嗯？”
“娇娇一定要我告诉你，她也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沈书乐说这话的时候脸臭得不行，他的妻子对沈书礼实在是太上心了。
即便知道她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沈书乐还是忍不住吃醋。
然而，他还是把苏若雪的话带到了。因为他发现，娇娇比谁都更能感知到大哥情绪的变化。
这或许就是没心眼儿的人的特异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