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缸中之鱼
如果说王仙芝是离阳甲子江湖的磨刀石，那么棋剑乐府的铜人师祖就是北莽江湖的另一方磨刀石。
几十年来，从拓拔菩萨，到慕容宝鼎和第五貉，再到黄青和洪敬岩，无一例外都与铜人师祖切磋过。
不同于武帝城王老怪六十年数百场的全胜战绩，铜人师祖既没有如此恐怖的厮杀次数，也没有碾压哪位顶尖高手的骇人传闻。
只是他不论对上谁，都是不败，只求一个不输也不赢。
棋剑乐府府主太平令曾有言，铜人师祖与人斗，不败即可，只有最后那场与天斗，胜之即可。
今日，虽不是与天斗，铜人师祖的目的却不是不败，而是战而胜之，将陆原这个，影响北莽大局的变数，当场击杀！
“唰！”
铜人师祖身后，足有数百丈高，宝相庄严的天王法身拔地而起，头颅几乎与天上的云朵齐平，法相巍峨，俯瞰众生。
相比之下，陆原的极乐童子法相，犹如稚嫩的孩童一般。
虽说法相强弱，不以高矮为评，但铜人师祖足有几百丈高的法相，也足以说明此老数百年来的修持，几乎已到极境。
“铜人师祖。”陆原双掌合十，面色如常道：“听说阁下曾见过八百年前的吕祖，敢问贫僧如今，比之吕祖如何？”
尽管吕洞玄带给铜人祖师祖的，是一段极为不堪回首的经历，但就事论事，吕祖当年剑道天道一肩挑的绝代风姿，确实是举世无双。
“就凭你？米粒之珠也想与皓月争辉？你这次若能不死，老夫便回答你这个问题。”
说话之间，铜人师祖身后的法相，早已接天连地，引动天地伟力，四方风云，随后化为金色涟漪，传导到本尊身上。
随后，铜人师祖一掌拍出，这一掌有天王法身加持，裹挟天地伟力，搅动天下风云！
“轰！”
陆原见状，同样拍出一掌，这一掌“能以芥子之地藏须弥之威”，蕴含佛门至刚至纯，浩大阳刚的金刚神力，同样不可小觑。
无能截断者，以故名金刚！
“天王法身”VS“须弥山掌”！
陆原与铜人师祖之间的交手，没有试探，上来便是最为可怕的杀招！
这一击形成的冲击波被袁青山以秘术导入半空，天地之间，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扫荡风云，气象万千。
若无袁青山在此，仅凭这一手，两人就能将半座王庭，化为废墟！
本来到了陆远这样的大金刚境，铜人师祖这样的谪仙人境，全力出手，必会避开人群密集处所。
其原因便是，有伤天和。王庭重地，便是天下顶尖的高手，也不敢枉造杀孽。
只是陆原不同，他乃北莽佛门气运应劫而生，又在问心寺外，弱水河边，许下三大宏愿。
完成杀劫，乃是他的天命，因此这场天人级别的大战，终是在人群密集的王庭上演。
“砰！砰！砰！”
两尊相当于陆地天人境的高手，在这城楼之上，四方封空间之内，激烈厮杀。
何必用力，又何须用力，一招一式，便是降魔大力，即便是最为纯粹的拳脚功夫，也足以毁灭一切。
陆原前进的脚步，也终是被铜人师祖拦下，对于现在的陆原来说，这是极为危险的境地。
时来天地皆运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这里毕竟是北莽王庭，对如今的陆原来说，不进则死！
……
王庭城楼上演惊世之战，北莽女帝此时，则走入了一座幽静阁楼。
楼内有一口不明材质的灰黑色阴刻螭龙缸，缸不过半人高，但是尤为巨大，霸占了整个阁楼大厅的大半位置。
北莽女帝双手放在沁凉的圆润缸沿上，眯起眼低头望着那缸清水。
这只大缸名“蜇眠”，她只有在篡位称帝坐上龙椅后，才有人悄然入宫跟她禀报，有一尾蛟龙蛰伏而眠于缸底。
一眼望去，有无蛟龙看不出，但视线中那幅画面已经足够诡谲。
无风无浪，水面明明静止，却处处不平。
若是仔细辨认，依稀可见缸内有许多不同色彩的锦鲤，悬停水中不断游曳。
北莽女帝抬起头环视一周，屋内还有九人，其中既有道德宗内地位仅次于国师袁青山的南溟真人，也有北莽身份最隐秘却是最擅风角占敕的练气士第一人，还有祖辈世代为北莽皇室推演谶纬的占星大家耶律光烛。
这九个北莽顶尖的练气士，之所以会齐聚于此，就是为了将这口不起眼的大缸从南朝运到北朝王庭。
北莽女帝说道：“现在的无天，如何了？”
满头鹤发却面孔嫩如稚童的国师弟子南溟真人，提着一根纤细的紫色竹竿，走到北莽女帝身畔。
伸出长竿，指了指水面上的一尾金色鲤鱼，画了一个圆圈。
百岁高龄的道德宗老神仙连嗓音也如孩童无异，清脆说道：“观其气运，已经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步入鼎盛。”
女帝看了看那只意图跃出水面，却始终无法脱身的金色鲤鱼。
缓缓说道：“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盛极而衰，岂不是天数？”
“陛下高见！”南溟真人躬身说道？
“有此物在，无天这次想来应该是插翅难逃了？”女帝问道。
“也有例外。”南溟真人说道。
“什么是例外？”女帝问道。
“如我师尊，龙树圣僧这样的人物，便可跳出缸外。”南溟真人答道。
“陆地神仙么？”女帝说道：“若是此子当真能跻身陆地神仙境，朕许他一个国师尊位又何妨？”
不得不说，北莽女帝能篡位登基，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帝，其胸襟气度，足以让天下九成九的男子汗颜。
就在这时，那大缸内象征无天的金色鲤鱼，全身燃起璀璨金光，惊动缸中之水，荡起阵阵涟漪。
“他这是想做什么？”女帝问道。
“想不到无天居然也通晓气运运转之道。”
南溟真人正色道：“此人在燃烧一身佛门气运，行那最后一搏。”
“很好，便让朕看看伱最后的手段吧！”女帝望着蛰眠大缸里的那条金色鲤鱼，如是说道。
无论成败如何，无天绝逃不过自己的手掌心，这便是北莽女帝，作为一国之君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