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实摇摇头,说:“玉红啊,如今你们一无所有,要活下去,只能佃几亩地。我给你选几亩上好的地,头一年不收你们租子,让你弟弟和这位朋友去耕种。
至于你,我看也是会干活的,不如来我府里,跟着老嬷嬷去做杂活,一个月二两银子,也足够你们三人暂时吃喝了。”
陈禹实虽然不喜欢我,但他却比我那大伯和小叔强很多,他热心的帮我们解决眼前的困难。
又说:“我大儿子在村东头有一处房子,他科考高中以后,就去汴京任职了,本想把房子卖掉,暂时没有找到卖家。那处房子有几个老人守着,你们三人先去那院子的下人房先住着。等你们手里余了银子,再买一块地基,只要肯干,用不了三五年,日子就过起了来了。”
姐姐感激涕零的拉着我行礼:“庄主,您真是观世音菩萨啊,我和弟弟谢谢您老人家。”
陈禹实无奈的笑笑:“总不能看着你们流落街头吧。诶,玉红,你说你弟弟是举人,他倒是可以县里谋一个差事啊。管账先生也好,师爷也好,总能赚几两银子吧。”
姐姐忙摆手说:“我弟弟干不了那些活。”
陈禹实有些失望:“玉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弟弟当幼儿养着,日子怎么过得起来?既然回了陈老庄,你弟弟就得担任起一家之责。你一个女孩子家家,难不成还要养活一个大男人?”
姐姐微微一笑:“庄主,弟弟无需我养活,他自己有本事的。本来,我们想着回陈老庄,先盖一处宅子,弟弟开办一个私塾,教孩子们识字断文。如今大伯和小叔一闹,我们倒是把正事忘记了。”
陈禹实不满意的说:“玉红啊,这是陈老庄,孩子是不少,可几家人能让孩子去上学?”
我站起来说:“庄主,只要孩子们愿意来学习,我可以免一些束修。”
陈禹实实在忍不住了,声音也大了一些:“礼柏啊,我敬你是举人,有些话本不该说,可如今我也得卖卖老,说几句。你姐姐年岁不小了吧?该嫁人了,总不能一辈子养着你吧?做先生固然是体面的事,可你如今吃饭要紧啊。你得先去赚钱盖房子,买地基啊。”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姐姐,姐姐忙说:“庄主,您错怪弟弟了。其实,我们手里有些钱银子的,买地基的银子绰绰有余。”
陈禹实反问道:“有银子?那你们赶紧去看一块地,我便宜些卖给你们,再趁着现在农闲时,找几个邻居帮忙,把房子先盖起来。”
姐姐温和的说:“庄主,刚刚您说,您大儿子的宅子要卖掉,不知道您出一个价?”
陈禹实不可置信的说:“你们想买我大儿子的宅子?那是三进的房子,至少得三千两银子啊。”
普通人家,两个劳力,省吃省喝,一个月能余二两银子,算是不错的家庭了,三千两银子,得存一辈子,还不能生病。
姐姐大方一笑:“庄主,您是实在人,也不会开高价,与其我们自己买地盖,还不如就买了您家这处宅子。您的大少爷是科考进士,必然也是一处风水宝地,我弟弟在宅子里开私塾,是最好不过了。”
陈禹实一惊,坐不住了,站起来问:“玉红,三千两啊,你们有三千两?”
姐姐卑谦的说:“庄主,既然要买,不会欠银子的。”
陈禹实突然哈哈笑起来:“好,好啊,好孩子,你那大伯和小叔,为了五亩地,与你们断了亲戚,只怕要后悔死啊。走,我老头子陪你们去看看房子,要是合适,就卖给你们了。”
庄主脚步轻盈的在前,姐姐,小五和我跟在身后。
庄主好奇的问姐姐:“玉红,既然你们不在意五亩地,为何非得为了五亩地,与大伯叔叔闹翻呢?”
姐姐委屈的说:“庄主,我们是在乎五亩地的,那是我爹爹省吃俭用才赚下的家产。我们回来,也是爹娘的遗愿,不然,我们可以在京城买宅子,成家立业。”
陈庄主点点头:“看来你们在京城过得不错啊。京城一处稍好的宅子,也得上万两银子。我大儿子,就一处两进房子,花了一万二。玉红啊,你门在京城谁家做活?能余下这么多钱,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啊。”
姐姐笑道:“是一官宦人家,只是如今已经离开了,我也不好再打着人家的招牌抬高自己。”
陈庄主爽朗一笑:“理解,理解。”
我们已经离开了廖府,绝不能再在外人面前提起廖家,不然找上门来求办事的人,会络绎不绝。
很快,就到了陈庄主大儿子的宅子,虽然不及廖府别苑的万分之一,但在陈老庄,属于极好的宅子了。
宅子里有仆人守着,没有主人,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陈庄主介绍说:“我儿子收拾一些细软就进京了,这些家具,可都是樟木的,香味十足,还防虫。你们要是买下来,带着衣服就能住下了。”
姐姐看着,眼神都亮了,非常满意。
我和小五跟着,倒也没有意见,都听姐姐的。
一共三进,姐姐说,第一进,就办私塾,和接待客人。
第二进给我居住,第三进姐姐居住。
前面有倒座房,后面有后罩房,就是十几位下人,也是够住的了。
看完宅子,姐姐当下就付了五百两银票的定金,与陈庄主说好了,明日我们就把家什拉过来了,再签地契付尾款。
谈好宅子,天都快黑了,陈庄主留我们吃饭,姐姐推辞了:“谢谢庄主了,客栈还有几位伙计等着呢,今晚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得赶紧搬过来。”
庄主也没有再挽留:“那行,我套一辆马车送你们回荣县,明日我在家等着你们。”
姐姐千恩万谢,又客气了一番,三人才饥肠辘辘的上了马车,赶回荣县。
一路上,姐姐一直不说话,我问道:“姐姐,房子都定下了,你还不高兴?”
姐姐苦笑着:“当然是高兴的,只是想起大伯和小叔的嘴脸,我真替爹娘难过。明明家里有地产,还被赶去乞讨。
爹娘过世了,倒是称了他们兄弟的心,可怜我们爹娘,谁会在意他们死活啊。弟弟,家里亲人是什么嘴脸,你也看到了,往后他们上门说什么,我们再也不能认他们。”
我点点头:“姐姐,除了廖府,我最亲的亲人,就是你了。等我们安定下来,给你张罗一户好人家,你也别嫁出去,就找个上门夫婿,我们一起快快乐乐的。”
姐姐笑着眼泪出来了:“弟弟,我们有今天的好日子,要感谢廖府。等祠堂修起来了,除了爹娘的灵牌,老夫人的,老太爷的,大夫人的灵位,我们都要供奉上。”
我说:“是,他们疼爱我一场,我理应早晚上香孝敬他们。”
小五插话说:“小少爷,你们那大伯和小叔,不是人,假如日后再纠缠你们,我们的刀也不是摆看的。今日就气得我要动手了,不是春桃一再提醒,我早就几拳上去了。”
我忙说:“小五,可不能意气用事,我们要在陈老庄落脚,不怕别人,也不能故意去惹别人。姐姐也不是非得要那五亩地,不过是试探试探他们的态度,既然如此绝情,以后各过各的。”
姐姐欣慰的看着我:“虽然小少爷在富贵窝里长大,却也是明事理的,姐姐很高兴。”
我道:“姐姐,小五,你们以后不可叫我小少爷了,就喊我礼柏吧。”
小五嘿嘿一笑:“可是喊习惯了,在廖府,我要是唤小少爷名讳,二老爷可得骂我,说被老夫人听见了,他也得挨骂的。廖府啊,可以在二老爷面前随意,在小少爷面前,可是得规规矩矩的。”
我责怪道:“如今是陈老庄,我也不是廖府小少爷了。咱们不是主仆关系,是亲人关系。”
小五憨憨笑:“那就叫玉红小姐,礼柏少爷。”
姐姐脸一红:“小五叔叔,我也不过是下人,你叫我小姐,真是为难人呢。”
小五正色道:“叫你小姐再合理不过了。”
我说:“那以后各论各的,我们叫你小五叔叔,你叫我们小姐少爷。”
小五忙说:“不可,不可,少爷,你还是叫我小五吧,小姐叫我叔叔我敢答应,你叫我叔叔,我不敢答应啊。”
我大声笑起来:“小五叔叔,如今是在陈老庄,不是在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