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的头发散发出一股臭味。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洗过头发。所有头发也遵从魔后的吩咐，特意笼在面门前，挡住了那张脸。
希衡拨开他的头发，看见了一张稚嫩的、肖似玉昭霁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布满了血痕，看起来十分可怖。
希衡看向魔后：“就因为他的脸，所以你不喜欢他？”
魔后环顾周围的剑影结界，试图冲出去，却都在触及结界壁时被弹飞。
如此往返几次，魔后也不敢再动作，生怕剑影结界的力量伤到自己的魔婴。
被希衡点住的那个孩子见自己母亲受苦，已经流出血泪，发出嗡鸣声，外边的魔族亡灵大军受他感召，大肆进攻寝殿。
玉昭霁见状，将焚寂魔刀祭出去，形成了血色的结界，将整个寝殿牢牢护在其中。
他倒是很好奇，玄鸾到底还有什么后招，才会觉得他和希衡会被这些亡灵大军所害，感染亡灵病毒？
见到亡灵大军们一时半会儿无法突破进来，魔后便不得不回答希衡的问题，生怕希衡对她珍之重之的魔婴做点儿什么。
魔后道：“告诉你也无妨，当初我苦守空房，心中寂寞，便想要寻找和陛下容貌相似的男子。本后掌管魔界，要找个这样的男子并不困难，可是本后那时候还青涩，不懂得浊遗血脉的特性。”
“这般云雨之后，本后居然发现，本后腹中有了孩子。”
“本后可不愿意和野男人有了孩子，便想要将这孩子扼杀在胚胎之中。本后吃了无数伤胎的药，可这孩子却始终打不下来。”
魔后说着，眉眼间依稀可见恨意。
那被希衡制住的孩子眼中划过落寞，听见自己的母亲心心念念想要杀死自己，他难免悲伤。
魔后又继续说：“后来，本后便一步步了解了浊遗血脉，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恐怕血脉强大，打不下来。本后便想以毒攻毒，让纯血大魔前来施展魔力，强行将这孩子打下来。”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才养出了这样一个怪物。”
“当第一个纯血大魔来的时候，本后让他将手掌放在本后的肚子上，注意好力道，务必要做到打下这胎，却不伤及本后的身体。”
“可渐渐，那纯血大魔所用的力道越来越大，本后问他是不是要造反，他却神色惊惶，哆哆嗦嗦说是里面的孩子在吸取他的魔力。”
“本后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托辞，可没想到，不过片刻，这位纯血大魔就被活活吸干。”
“后来，本后同样找了不少纯血大魔来帮忙，无一例外，都被腹中胎儿吸了个干干净净。本后真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本后自己也会被这胎儿吸死！”
魔后这恨声一出，那蓬头垢面的孩子怕了。
“馍馍，不、不会，我爱……爱……”
他结结巴巴、跌跌撞撞，哪怕此刻性命悬于希衡之手，他也要说自己爱母亲，不会杀死母亲。
可魔后压根不喜欢他啊。
朝一个偏心的母亲表忠心，只会伤害自己罢了。
果然，魔后狠狠瞪了他一眼：“都怪你这个灾星！你这个灾星的确不会害死本后，却会让本后陷入无穷无尽的麻烦之中，自你出生以后，你的胞衣上的血传到了魔宫宫人身上，魔宫宫人便感染了亡灵病毒。”
“从此，这像瘟疫一样的毒便盛开在魔界。”
那孩子听到自己给母亲惹了麻烦，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门口那些被焚寂魔刀结界所拦住的魔族亡灵大军，似乎也受此所感，全都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魔族亡灵大军是没有理智的，他们现在的哭、刚才的怒，都是因为血脉里对亡灵之首的臣服而已。
希衡和玉昭霁对视一眼，既然如此，那么，想要解决玄鸾出的难题，就必须从这位亡灵之首的身上入手。
虽说现在亡灵之首表现得很弱，但是，以玄鸾的修为，定然布置了后招。
魔后可不管希衡和玉昭霁在想什么，她厌恶这个孩子，看见他哭不只不心疼，反而更觉得恶心。
魔后尖声：“没用的东西，你还有脸哭！一点事都做不好，要连累得你弟弟和母亲身陷囹圄，我当初就该在你一生下来后就把你掐死！”
其实哪里没有掐过呢？
魔后当初想要杀死这个不被期待的怪胎，在他刚生出来的时候便亲自动了手。
她整整掐死了他十多次，可每一次，他都会复生过来。
这种怪胎实在是骇人听闻，如果陛下归来，得知她生下这样的怪胎，一定会怪罪她。
……
那孩子见自己母亲如此痛苦，顾不上母亲话里话外的恨意，反正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他忽然闭上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双眼没有瞳仁，只剩下了眼白。
紧接着，一只比他的眼睛大很多倍的手，居然从他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是门外那些魔族亡灵大军。
亡灵之首用自己的眼睛作为通道，让被结界挡在外面的亡灵大军进来了！
当然，这也不是没有代价。
一双眼睛才多大？亡灵大军又有多少？
一个小，一个大，一个卵，一个石，这是一场自杀式的袭击。
亡灵之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撑开，他现在就像是怪物，整个脑袋都变形了。只能依稀从亡灵大军的身影之中，看见他的脸上已经淌满了血泪。
为了不爱自己的母亲，这位被口口声声称为怪物的亡灵之首赌上了自己的一切。
此等情义堪称无双，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谁才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