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阖宫团庆，大家要么在吃，要么在看歌舞，要么在同周围交谈，谁会去盯着一个宫妃的脚？
大殿上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恭妃脸色不好看，王美人脸色更是越来越白，连坐都要坐不稳。
她的宫女见状，上前扶住了她。
“美人，你怎么了？”
对方身体软得像根面条，就这么突然间歪在她怀里，好似力气随着疼痛一起流了出去。
宫女晃了晃她的身体，发现她只是随着摇摆而动，眼睛也是半合不合，似乎已处在昏迷的边缘。
恭妃急了：“陛下，她这是在装！”
“美人醒醒，快醒醒！”宫女尝试着唤她，却始终唤不醒，“陛下，我家主子晕过去了。”
江怀柔觉得事态不对，三步并作两步从主位上走下来。
“来人，宣太医过来。”
她蹲下身看着那软成一滩的美人，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
有点急促，看起来不像是装。
她目光往下，落到她撞疼的那个地方，并轻轻将她的手的袖纱挪开，一团血迹便映入了眼帘。
不过，这血并不是从腰上流出来的，而是从下身流出来的。
“见红了，美人见红了！”宫女大叫起来。
恭妃两腿登时就软了下来，急得胸口一直在起伏：“陛下，皇后娘娘，这真的不关臣妾的事啊。”
江怀柔觉得眼下这个情况，已不适合再呆在这里，得赶紧挪到床上才是。
“来人，把王美人抬到后殿去。”
不多时，太监们便弄来担架把她抬上去，留下地上一滩乌红的血，十分醒目。
出了这个事，宴会是无法再进行，歌舞也都撤了下去，宫人们瑟瑟发抖地留在原地不敢走动，连皇亲贵胄也只能先回到自己席位上。
“好端端的人为何会见红，莫非是有了身孕？”
“别胡说，有身孕还穿这么少来跳舞？”
“故意的呗，想让陛下来个喜上加喜，谁知玩大了吧？”
嫔妃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元帝脸色铁青，可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当庭发作。
太医很快就赶过来进去诊治，却没半炷香便走了出来，还带着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启禀陛下，娘娘，王美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是……”那中年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但是……”
“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元帝皱眉。
“是，王美人受到撞击，流了很多的血，皇嗣怕是保不住……”
太医说完，立马跪到地上。
元帝顿时一僵。
有身孕……又没了？
“什么？”恭妃简直要魂归故里，“这怎么可能，她撞的是腰又不是肚子！”
“陛下，我们娘娘真的没有碰到她，也不知她有身孕啊。”她的宫女也嚎道。
“都安静！”江怀柔偷偷看了眼元帝的脸色，不得不先止住混乱的场面，“事关皇嗣，在座诸位若有目睹全程经过，或者一星半点也好，还请告知。”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这时，有名王妃站起来道：“陛下，皇后娘娘，妾身当时有略略看到，恭妃娘娘的确是伸出了腿。”
此话一出，又有名命妇也跟着道：“妾身也看到了，的确是恭妃娘娘绊倒的王美人。”
“你……你们……”
恭妃头都要大了，这些人到底是哪冒出来的，为什么要帮那个狐媚子说话啊。
这下可好，她这嘴哪怕从头长到脚也是也说不清楚了。
元路遥叹上一口气：“恭妃娘娘向来和顺，今日怎会如此凶残，连皇嗣都敢残害？”
“可不是嘛，当真是对不起这个封号。”一名与纯贵妃素有往来的嫔妃道，“三殿下，贵妃娘娘怎么没出席今夜的宴会？”
“劳娘娘挂心，母妃一到冬天身子就不大爽利，正在房里休息。”元路遥有礼貌地点头笑笑。
“皇兄，臣弟们难得进宫一趟，原本是盼望着能与皇兄同乐，却被某些阴损小人破坏了宴会，也破坏大伙的兴致。”荣亲王站起来，拱了拱手，“这倒也无妨，就怕被有心人传出去说咱们元氏没有皇家风范，不识大体，连好好的宴会也要争风吃醋。”
“是啊，皇兄一定要重重惩治这些无事生非，兴风作浪的小人，不然年年都如此，臣弟倒要以为是皇兄不欢迎我们这些亲王入宫了。”
事关皇嗣，明明元帝才是受害者，他们却能三言两语把此事定位成“扰兴致”，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高位。
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能入宫的贵胄要么是出身不凡，母亲家有高官位，要么就是在封地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轻易动不得，总之一句话，他们的言行很重要。
稍不留神，就会影响到上头那个宝座是否坐得安稳。
元帝眉心动了动：“诸位亲王多虑了，尔等与朕乃手足至亲，宫中如何会不欢迎你们？”
“既然这样，皇兄可务必要将此人拿下，确保再无这种阴毒之事发生。”
恭妃不敢相信地环顾四周：“你……你们……”
有人证，又有这么多人的施压，她今日莫非真的在劫难逃？
元帝头疼地揉了揉额心：“此事事关重大，尚未真的清楚……”
“陛下，不好了！”又一名太医从后殿走了出来，“王美人大出血，已经晕了过去，皇子……皇子没了……”
元帝脑子“嗡”的一声。
他微微站起来，然后又坐了回去。
没了，没了，他就这么又没了一个孩子……
江怀柔也是十分错愕。
孩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就这么掉了……
“刘太医，王美人只是撞到腰，缘何会直接小产？”
“回娘娘，美人此胎本就不大安稳，偏偏她又是着凉又是跳舞的，还受了如此大的撞击……”刘太医深深地叹了口气，“请陛下和娘娘恕罪，臣已尽力，这孩子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了。”
宫女急忙到正殿跪下：“陛下，我家美人并不知自己怀有身孕，所以才想着为陛下献上一舞助兴，本也好好的，若不是恭妃娘娘看她不顺眼将之绊倒，我家主子也不至于如此啊！”
元帝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
“知道了，先抬王美人回去好生医治吧。”江怀柔挥了挥手，便有一大堆下人到后殿去了。
元净偷偷地啃上一口肘子。
她和哥哥坐在最接近主位的地方，看不到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知道，此人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