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王美人早就有害喜的症状，且也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江怀柔面上仍是十分淡定，“既然这样，她便不可能没找过太医。”
纪福德再次会意：“即刻传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过来回话，已出宫回府的也要一并宣进宫，要快！”
元桐默默叹了口气。
看这架势，父皇和母后应该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断出整件事的真相，以防传出去变成对皇室不利的谣言。
今晚，大概是不用睡了。
众人百无聊赖地坐着等，那些亲王和命妇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怨气。
你断家事就断家事，能不能先放我们回去啊？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当值那几个太医已经过来候着，就差宫外那一群了。
元夜轻轻地咳了咳。
恭妃见状，立马紧张兮兮地问道：“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元夜淡淡地摇摇头：“女儿没事。”
“夜儿，你若实在不舒服也别在这里硬撑，回去歇着吧，母妃不会有事的，啊？”
元夜还是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生了病就变得这么犟呢……”恭妃叹了口气，却也拿她没办法，“明明平时很听话的……”
元净等得眼皮发沉，但帝后都坐在主位上，一时也顾不到她。
手炉已经凉了，汤也喝到吐，夜越来越深，她只觉得有股凉意直往上窜。
元平硝脱下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诸位太医到——”
尖锐的嗓子响起，瞬间将她从梦中拉了出来。
太医们齐刷刷一大片走进来，有穿戴整齐的，有衣冠不整的，有没来得及束发的，也有只穿了一只鞋子的。
想来他们是早早钻进被窝，却被传话的内官硬生生拉了起来。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
太医们来得急，尚不清楚情况，个个都一头雾水。
“你们之中，究竟谁为王美人诊过胎？”元帝睁开眼，眸中划过一片冷意。
太医们莫名其妙。
王美人？胎？
啥时候有的这玩意？
“若再不出来承认，朕便将你们一并处死。”元帝已经没什么耐心，能一句话就让人害怕，何乐而不为？
“自己承认，朕也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太医们当即磕起头，拼命回想着哪位同僚最有可能做这种事。
“回陛下，太医们给后宫嫔妃看诊都有记录在案，可是近几个月来，并没有太医给王美人看过诊，更别说看胎象……”其中一名太医道，“不过微臣想起来，钟太医有天出去将近两个时辰，且没有记录，不知道干了什么。”
“对对，臣也看见了，太医无召不可擅离职守，可他无声无息消失这么长的时间，实是匪夷所思。”
江怀柔：“钟太医何在？”
那跪在后头，早已抖得不成样子的年轻人跪爬出来：“微臣……微臣……”
“王美人的孩子已经没了，你若是再敢有一句欺瞒，你知道后果。”元帝盯着他，“说，她是不是私下找你看过胎象？”
“是，王美人的确私下找过微臣，但微臣也只是体谅她处境不易，所以并未……”
江怀柔打断了她的话：“所以说你那日已经告知于她，此胎保不过三个月。”
钟太医：“是，是的。”
众人恍然大悟。
恭妃也彻底松上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枉她等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洗清身上的嫌疑。
“所以，她就早知道自己身孕撑不到过完年，只能在今晚众目睽睽之下安排这一出，既将皇嗣不保的罪名甩出去，还能陷害旁人，当真是一举双得。”
“可不是嘛，这心机，连我都要甘拜下风。”
“还是王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呢，有辱门风，罪该万死！”
众人的风向瞬间便倒向了另一边。
元夜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可若仔细一瞧，她这笑里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传朕的旨意，王美人私相授受，护不住子嗣且欺君罔上，行径恶劣，待她养好伤后赐自尽，也算全了她入宫伺候朕这些年的情分。”
“贴身宫女一律处死，不知情的重新分配到别的宫中。”
元帝轻描淡写地下达着命令。
“钟太医帮着她欺上瞒下，重打二十大板，逐出太医院，后代子孙永不录用！”
诸位亲王贵胄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如此杀伐果决，简直可怕，得亏他们刚刚没有瞎起哄什么不可挽回的东西。
不对，好像还是起哄有的……
“陛下，皇后娘娘，大过年的出人命怕是不大好。”纯贵妃上前，面露不忍，“依臣妾之见，不若打入冷宫，此生再不见她，留下她一条命也就是了。”
元路遥也上前道：“父皇，母妃身子不大好，若是能热热闹闹过个年，想来还能好得快些，可若是宫中见血的话……”
元帝沉默起来。
纯贵妃是皇祖母的母家人，小时候同她一道在太后跟前尽过几年的孝，她的身子还是要好好看护着的。
“也好，那就依贵妃的意思，将王美人打入冷宫。”
“多谢陛下。”纯贵妃笑了笑。
恭妃有些不爽地对元夜道：“这贵妃娘娘哪都好，就是太心善，这样的人也为她求情……夜儿，你要干什么？”
元夜走上前，跪到殿中央。
“夜儿，此事已然清楚，与你母妃无关，你不必再担心。”江怀柔道，“快起来吧，好好回去歇着。”
元夜仍旧跪着：“父皇，母后，此事虽然已还母妃清白，可在事情未清之前，她是实实在在受了众多委屈与冤枉，宫中谣言从来便如墙头草左右摇摆，此风断不可放纵。”
元净眉头挑了挑。
她平时倒是少有接触这个三皇姐，只在尚书斋上下学时见上几面，印象中是个文文静静，聪明但不好出风头的人。
今日这是怎么了，太过生气了吗？
那些帮王美人作证的几位王妃和命妇闻言，心下一惊。
本来想着与王美人入宫前关系好，便顺手为她作个证，同她拉好关系也好在宫里多条门路，谁知她竟把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这样都能给恭妃翻了盘。
话说这帝后何时做起了青天大老爷，怎么思路如此清晰，还配合得当，不到一晚就查清楚了事情真相？
而且……这位公主居然还记得要秋后算账。
那岂不是完了吗？
“哦？那夜儿想如何？”元帝道。
“父皇，既然不能见血，可惩罚还是要的。”元夜抬起头，脸上已看不见那柔弱和不争不抢的神态，眸中还多了抹淡淡的寒意。
“依女儿之见，这几位亲王没有管束好自己的女眷，理应同罚，可将他们贬去南边蛮夷之地，远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