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无论如何罚她，陛下还是得留下她一条命。
江怀柔无声叹了口气。
“杨美人怎么没来？”
柳美人起来福了福身：“回娘娘，杨美人着了凉，现下还未大好，因此无法前来给娘娘请安。”
这两人自入宫起就是一样的位分，同升同降，又住在同个宫里，像双胞胎似的。
江怀柔点了点头：“无妨，先让她把身体养好吧。”
待众人都走后，江怀柔问知秋：“硝儿和净儿呢？”
“太子殿下忙着给陛下分忧呢，好不容易才出来，自然一堆公务等着他处理。”知秋笑道，“六公主好像往真龙殿去了，应该是给陛下请安的。”
江怀柔十分欣慰：“到底长大了，礼数上面也知道自己周全了。”
“女儿见过父皇爹爹~~”
与此同时，元净走进真龙殿的书房，从玉晚月手中接过食盒，乖巧地用手语问了问安。
好在经过这一年半载的学习，元帝也已经能看懂，基本不再需要翻译。
“女儿和小厨房一起准备了点心和水果，还热了些牛奶，拿来给父皇当下午茶！”
团子举着又长又大的食盒，一步一步走上前。
元帝喜笑颜开。
纪福德立刻接过，脸上笑出好几道纹：“哎哟！小公主当真是有心，瞧这份量，陛下怕不是连晚膳都不用吃了。”
事情得以解决，元帝连日来紧绷的神色也松泛不少，正巧小棉袄来送温暖，他身上更是多了好几重慈父光环。
“怎么，你也想尝尝朕女儿的手艺？”
纪福德见他都能开玩笑了，估计心情非常不错，于是又道：“奴才哪能有这个口福啊，陛下要是舍得，从牙缝里分那么一点给奴才，便是福泽满满了。”
元帝轻笑：“老东西，朕才不给。”
纪福德嘿嘿一笑，替他清出旁边的桌子，将下午茶点摆上去。
元帝放下笔和折子，顺手将团子抱过来。
父女俩就这么在安静的书房里，开启美好的下午茶时光。
小公主放下碗，嘴边沾上一圈牛奶的乳白。
“净儿长胡子了。”元帝笑着给她擦掉，“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团子吐了吐舌头。
玉晚月道：“小公主为了给陛下准备茶点，在后厨站上两个时辰，还亲自揉了面盯着火，做好又立马送过来，想是饿着了。”
元帝大为感动：“你个子都够不着灶台，还能自己动手呢？”
倒也没这么矮……
元净大眼睛眨了眨，比划道：“女儿要是不亲自给父皇送吃的，父皇就要把折子当饭吃了，好可怜。”
元帝：“……”
他含泪又吞下几块硬得能噎死人的糕点。
没办法，不能让这女儿以为帝王是可以饿死的。
接下来的日子，元净还是天天往真龙殿送吃的，风雨无阻。
元帝身上的慈父味越发重：“这些让奴才做就行了，你年纪小，又贵为公主，怎么能天天下厨？也不怕累着自己。”
【净儿不累，净儿很开心。】
【再过十天便要回尚书斋读书了，父皇想吃都吃不到咯。】
元帝：……倒也是。
只是这厨艺实在不敢恭维，若非里头还有一部分是宫人的手笔，恐怕这些茶点压根不能入口。
元净端起一碗酒酿桂花圆子：“父皇爹爹，请用。”
【干了这碗暖胃养颜，继续做天元最帅的男人。】
嗯，不错，的确只有这碗做得还像个甜品样。
元帝轻轻舀着：“朕记得你三皇兄一到秋天就爱吃这个……算了，不提也罢。”
虽然止住话头，记忆却中断不下来。
元路遥小时候整天不想吃饭，只吵着要吃甜点。
那会儿纯贵妃为了让他别挑食，隔三岔五便要将遥儿抱到这里用膳，小孩子惧怕父皇，每次都不敢剩下。
他眼中暗了暗。
【父皇记性好好哦，三皇兄的确最爱吃这个，但是他小气死了。】
【说起来，净儿也好久没见过三皇兄了，有点想他。】
【贵妃娘娘犯错，为什么要牵连到他身上呢，净儿不明白。】
元帝揉了揉她的头。
傻孩子，你三皇兄可不无辜，他用巫蛊之术构陷你母后，还意图让你二哥哥做不成太子。
要不是有那个宫女出来顶罪，朕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只是，一直把他囚禁在皇子所也不是个事……
【三皇兄很努力的，一直以来他都想为父皇爹爹做点什么。】
【再过几日便是那些罪臣的死刑，净儿要不要建议让三皇兄做个监斩官呢？一方面能叫他看着这些大逆不道之人的下场，一方面也能顺理成章将他放出来。】
【算了，父皇爹爹应该不会听的。】
元帝摸她脑袋的手顿了顿。
鬼灵精的丫头，脑袋瓜里的想法倒是不错。
监斩官这差事比较晦气，冲击力又强，胆小的人能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因此少有官员愿意担任。
当然，百姓还是很乐意见到贪官被砍头的。
三皇子若应下这差事，一方面能在百姓心中树立个刚正形象，一方面也如净儿所“说”，让他收敛住自己的行为。
若能就此老实本分，也不枉自己如此为他打算了。
想到这，元帝便吩咐纪福德去传旨意，同时解除三皇子的禁足。
元净乖乖地啃着红豆饼，对这道旨意无甚反应，脸蛋一鼓一鼓的，看起来像个小白兔。
不多时，元路遥进来请安。
他生了场大病，前日刚刚能下床活动，看起来十分憔悴。
望向元净时，眼底生出满是刀子的寒意。
小公主微微一笑，满脸可爱又幸福的神态，站在元帝身边好似上位的得胜者。
元路遥捏紧拳头，逼自己脸上筋肉调整回毫无表情的状态。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儿臣给父皇请安，也是请罪。”
元帝无声一叹：“身体可好些了？”
他并非不知三皇子生了大病，只是心结在，他真的不愿去见他，仅是拨了太医去瞧。
“回父皇，已无大碍。”
“从前的事情朕也不想再说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元帝深深地看着他，“旨意你也收到，可愿替朕办妥？”
元路遥咬了咬后槽牙。
皇子当监斩官站在血腥之地，一点都不吉利，父皇这到底是在原谅他，还是故意惩罚他？
莫非是这小东西……或者是皇后提出来的主意？
简直是辱人太甚！
“父皇有所命，儿臣无所不从，自当尽力办好一切。”他恭恭敬敬道，“从前的事儿臣会铭记在心，永不再犯。”
元帝点点头。
关了这一遭，果然比以前少了许多桀骜。
希望你表里如一吧。
“既已出来，便去见一见你的母妃，让她好好在冷宫里待着，既是思自己的过，也是思你的过。”
不等元路遥眼中亮起一丝光芒，元帝又道：“见过这次之后，便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见了，免得再把你教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