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阿正独居在伏牛山。”
云依慢慢开口，眼中莫名有几分迷茫之色，“伏牛山人迹罕至，少有人来，可那一日，山上却突然来了一个人。”
伏牛山？
执念虽是死者生前愿望所化，到底只算一抹念想，对本体生前的记忆并不会记得特别清晰。
记不清楚，也算情有可原。
不过……
奚瑶长睫微动，不动声色地瞟了眼云依一眼，略定了定神，才思索着垂下眼眸安静听着。
云依捂住胸口，神色有些恍惚，“我一开始只以为他是迷路的客人，还邀请他进屋饮茶。”
“可他一进来就想动手抢夺我的孩子。”
奚瑶眨眨眼，“抢你孩子？”
“对。”云依继续开口，“再后来，阿正帮我挡住那人，我便抱着孩子跑了……”
这一段云依说得十分迟疑，像是自己也不十分确定的样子，她抬眸看了奚瑶一眼，又立马垂下眼皮，“再然后，我被他追上……”
“然后你就死了？你的孩子也被那个人抱走了？”她语速太慢，陆清雅急躁地挠挠头，忍不住插嘴道，“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
云依眼中滴下血泪，“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陆清雅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大姐，你被谁杀的，你自己都不清楚吗？”
“我不认识他。”云依身体一僵，低垂着脑袋，“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
“云依姑娘。”奚瑶开口“你可记得，那人身上是否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征。”
特征……
云依一顿，偏头想了想，半晌，才开口道，“我没看到他身上什么特征，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
奚瑶挑眉，“什么事？”
云依抬眸，“他是个魔修。”
“魔修？”
奚瑶愕然，微眯着眼睛看向云依，“你确定？”
云依微垂着眼睛沉默半晌，方才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
“怎么又是这玩意儿，还没完了。”陆清雅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无奈地开口，“那你死心吧，你家孩子肯定已经没了。”
“不可能。”
云依眼中的血泪一滞，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凶狠，“道长何以如此笃定？”
陆清雅抱着手臂开口，“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刚才从那魔修关人的地方出来，从洞里捞出来的妖族中，可没有什么刚出生的小崽子。”
云依一愣，“那个魔修呢？”
“自然是已经死了啊。”
陆清雅将两只手一摊，指了指奚瑶，“你若不信，也可问她，那魔修的一只手现在就装在她储物袋里呢。”
察觉到云依看过来的目光，奚瑶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便默默将罗限那只断臂拿了出来。
“如何?”
纤长的睫毛轻轻一挑，她安静地注视着云依，“可分辨得出，杀你之人，是不是这只手的主人。”
“是……是他……”
云依抬头认真地看了看，又垂下脑袋涩声回答。
奚瑶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姑娘确定？”
“我确定。”云依快速抬起头，想起孩子，神色又是一凝，哀求道，“可我确定，我的孩子一定没死，还请诸位仙长帮我寻一寻。”
“姑娘可曾听过白泽大人？”奚瑶收起罗限断臂，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昨夜我们搜索得大约不甚细致，今日白泽大人去了那魔修的老巢，说不定会找到你孩子的线索。”
“姑娘不妨回井里再等等？”
她笑了笑，“若有消息，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姑娘。”
“也好……”
云依嗫嚅着看了她一眼，低着头发了一会儿呆，便默默地进了井里。
待再后一丝怨气消散在井口，奚瑶神色一敛，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口，轻声开口，“此女话不实。”
傅恒想了想，也轻皱着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啊？”陆清雅一惊，嘴里的哈欠就被他咽了下去，捏了捏喉咙，他没好气地看了奚瑶和傅恒一眼，“怎么说。”
奚瑶摩挲着下巴，缓缓开口，“去幻月时，我曾在垂丝那里看过须臾城周边的地图。”
“伏牛山与幻月村分别位于须臾的南北两个方向。”
眼角的余光扫过院中的井口，她抿了抿唇角，“千里迢迢穿过须臾城，去残害一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妖族，似乎不像罗限的行事风格。”
“还放过了那户人家的小孩儿，并将孩子抱走了。”
“而且。”
“云依对自己孩子尚在世上一事，太过笃定，说起凶手时，也语焉不详的。”奚瑶定定看着井口，轻声道，“很奇怪，不是吗？”
“难道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陆清雅开口反驳道。“也或许是罗限一时不忍，真的没有对那孩子下手，且被云依感应到了？”
奚瑶笑了笑，“连自己的妻儿都能狠下心肠做成傀儡的人，会对别人的孩子不忍？”
“也是……”
陆清雅看向傅恒，“你怎么看。”
“据我所看。”傅恒皱起眉头，“这姑娘身死是真，孩子丢失是真，其余的话，是真是假无法定论。”
这都说的什么废话。
陆清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些我也看出来了，要你说。”
他撇撇嘴，将目光投向奚瑶，“小凤凰，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罗浮不在，我这心总是慌慌的。”
“静观其变吧。”奚瑶揉了揉眉心，睨了他一眼。
“等白泽回来再说，那个黄金竖瞳还半点线索都没有，等他们调查回来，大约可以找人打听一下。”
她朝陆清雅与傅恒摆摆手，便不慌不忙地往里面的院子里走去。
“为什么要打听黄金竖瞳的事情？”
“那事不是说好不管的吗？”陆清雅不解地开口，见奚瑶已经进了院子，怕引起云依警觉，又不好大声嚷嚷，只能可怜巴巴地看向傅恒。
“你知道吗？”
“不知道。”
傅恒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便叉着腰出了铺子门，两条长腿往下一搭，就这么大剌剌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陆清雅想起自己那无疾而终的半个哈欠，摇了摇头，也坐了过去。
在他们身后，雨珠子噼里啪啦砸到院中青石铺就的地砖上，溅起朦胧的水雾。
奚瑶瞟了瞟头顶残缺的屋顶，叹了口气，这房间破成这样，大约也没有开窗通风的必要。
将袖中的小天狗放到石床上，她好奇地从储物法器中拿出白泽给的那块碎玉片。
信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