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不对啊，瑶瑶。”
凌泉轻嘶了一声，话锋一转，就摩挲着下巴又瞅了奚瑶一眼，“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有一只灵兽了，是吧？”
“嗯，一只狗。”奚瑶托着腮，懒懒地回他，“在外面玩呢。”
“这……”凌泉皱了皱鼻子，率先替她苦恼起来，思索了不过小片刻，他一扬唇，便又无所谓地摆摆手，“罢了，又不差这一口饭，干脆两只一起养。”
若真能如此就好了……
奚瑶惆怅地揉了揉眉心，就怅然地叹了口气。
而水镜另一端，自始至终一直将目光放到水镜上的奚成渊，却略显疑惑地挑了挑眉，沉思了一瞬，他只若无其事地淡声开口，“瑶瑶，你如今在哪儿？”
“溯州。”奚瑶暂且按下脑中纷乱的思绪，乖乖答道，“今日刚到。”
奚成渊点头，继续温声询问，“到了溯州，不回丹穴山，也不回天一宗吗？”
“阿爹，下月我再回来看您。”奚瑶眉眼弯弯，笑吟吟地看着他，“听闻灵犀城有仙人洞府，我想过去凑凑热闹。”
奚成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也罢，灵犀城的仙人洞府确实可去。”
“仙人洞府？”凌泉闻言却呆了一瞬，懊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早知道瑶瑶也要去，我前年就不跟傅恒那小子一起了。”
头顶被人轻轻一拍，他抬头，便见奚成渊冷肃着脸纠正。
“什么傅恒，要叫二师兄。”
“知道了师尊，一时失言，弟子以后不乱叫了。”
凌泉诺诺应了一声，见师尊脸色依旧严肃板正，便苦哈哈地皱着鼻子，悄悄瞅了水镜这边一眼。
奚瑶会意，清了清嗓子，立马开口转移话题，“阿爹，瞧着你们周围物品装饰，好像不是中州的式样。”
“嗯，我们在西岭的续影定风宗。”
辛夷轻笑一声，在她与凌泉身上各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这才笑眯眯地解释，“跟瑶瑶一样，只怕也得一月后才能回宗。”
她话音刚落，水镜的对面，却有几声轻巧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有窸窣的说话声轻轻传了过来。
奚成渊与辛夷安静听了半晌，便慢慢点了点头。
等那道说话声消失，略等了等，辛夷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水镜中，“瑶瑶，爹娘还有事，容后再跟你说话，好吗？”
“阿娘先等一等。”
奚瑶心中一动，却突然开口将辛夷要关闭水镜的动作，给暂时制止了下来，浓密的眼睫轻轻覆下，她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开口，“我跟阿爹说句话，行吗？”
指定要跟奚成渊说话，那便是不想要其他人听到了……
辛夷眼睛一眯，也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跟夫君有了小秘密，没好气地斜了眼身侧的奚成渊，便也佯装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还将极没有眼色的凌泉给拖了出去。
被妻子临出去前的一眼，给扫得有些忐忑的奚成渊轻咳了咳，等门外动静消失，这才抬眼看向女儿，“瑶瑶，有事要跟爹说吗？”
奚瑶抿了抿唇，指尖在腰间竹烬的笛身上敲了敲，这才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为了苏氏？”不待她继续，奚成渊却已经率先开了口，“要我防着他们？”
心思被猜到，奚瑶一惊，忍不住就微微睁大了眼睛。
“瑶瑶，阿爹没那么蠢。”
奚成渊温文尔雅地弯起了唇角，“这一点你放心。”
“苏契与那姓江的姑娘来天一宗时，阿爹心中已有疑惑，更何况，有你自妖境传音回宗的那一问，阿爹怎会不留心？”
“这些日子，细细探查下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瑶瑶。”他神色温和，“苏氏不足为惧，其背后的势力却不容小觑。”
“一切需徐徐图之……”
虽未明言，两人却都明白。
苏氏身后，有山月净尘楼的影子。
奚瑶眉心轻轻蹙起，她侧过脸，目光顺着客栈房间大开的窗户看向外面，就幽幽叹了口气，“阿爹，我曾进过一个朋友村子覆灭那一日的幻境。”
奚成渊眼眸微垂，轻叹道，“世上不只一个陆家村，我已经遣人搜罗了那些一夕之间覆灭的村落名单，也会以奇闻诡事的方式散播出去。”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新的‘陆家村’出现。”
“那么你呢，瑶瑶。”
他抬眸，颇有深意地凝视着奚瑶，轻声道，“去灵犀城，真的只为看什么仙人洞府？”
“阿爹英明。”奚瑶朝他眨眨眼，末了，便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声，“有人给我传了个消息，让我入灵犀城仙人洞府，见一个叫苏承的人。”
苏承？
奚成渊眉心轻蹙，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看来阿契上回，并没能将他这位大伯送走。”
理了理袖口，他负手而立，看向奚瑶的眸中，有欣慰的光华流淌。
“知道苏承与苏契父亲之间的事情吗？”
“不知道。”
奚瑶托着腮看回去，“不过兄弟阋墙，左不过就是为那些东西吧，人、权、财，手段么，大约也就是那些东西。”
“苏承天赋卓绝，为人却过于清冷孤傲，行事不够圆滑，是以在苏氏各长老的心中，便不如他弟弟苏任讨喜。”奚成渊偏头，温和一笑，“不过苏承极得苏老爷子喜爱。”
听着倒像是个好人。
不过，这歹竹真能出好笋？
奚瑶不以为然地眨眨眼，心里却有些怀疑。
瞥见她的表情，奚成渊淡淡一笑，“我们今日刚到西岭，续影定风宗准备了接风宴，不能让主人久等，瑶瑶若不急，便容阿爹回来再说。”
他拂了拂袖子，便准备离开，耳中却听得水镜那一头，女儿郑重其事的话语。
“阿爹，以后若我有弟弟妹妹，我肯定什么都不跟他争。”
奚成渊往前的脚步一顿，脸色也马上一黑，忍不住就隔着水镜狠狠瞪了奚瑶一眼，“你这孩子瞎说什么，真该告诉你娘，让她狠狠抽你一顿。”
“还有你那双眼睛，看人时神光凝滞。”
“到底瞒了多少事没跟爹娘说，别着急，等我从西岭回来，再一一盘问。”他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便转身离开。
水镜忽闪一下，随着奚成渊的离去而自行断开。
奚瑶茫然地看着陡然空下来的房间，就捂住心口，后悔地闭了闭眼。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溯州城的黄昏，阳光斜斜洒下，映着冬日屋顶上薄薄的一层积雪，便氤氲出朦胧的金色光华。
奚瑶站在窗前，沉默地注视着窗外，逐渐热闹起来的城池。
血气吗？
她摊开手，一滴鲜血便缓缓自手心涌了出来。
而喧哗吵嚷的溯州城，却隐隐响起一声轻悠悠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