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命最后的半年的时候，是寒假结束的节点。
“别人都很紧张，你没有紧张吗？”
路商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又被人改少一天，路商趴在桌子上给周知扇风。
周知的手没有停下来，笔尖还在纸张上滑动。
路商看向她的笔尖下的黑色墨迹，慢慢干涸。
那是她的努力。
她的笔下，是她未来，是她这么多年努力想去换取的未来。
路商打扇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忽然不明白。
她的结局为什么一定是那样的，她明明比所有人都值得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结局。
谁都可以有那样的结果，可是他没法眼睁睁看着她落到那样的结局里。
她的未来应该光明璀璨，一片坦荡。
而不是在得偿所愿的时候，将她推入黑暗。
而他。
要去做那个刽子手。
一直在刷题的周知忽地抬起头看他，被看的路商被她这个动作吓得打颤，手上打扇的动作忽地一顿。
“怎么了，是我扇得太用力了吗？那我再轻点？”
周知摇摇头：“没有。”
“没有吗？”
周知点点头，很用力，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路商。”
“在的。”
路商凑近，像是要把脸贴到她的脸上。
真·贴脸开大。
“和你说句正经的。”
“你也没和我开过玩笑啊。”
周知扇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
“路商——”
“我在的！”
……
有些生气。
但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她握住他的手腕，少年人的生命有力极了，连脉搏也显得那么有活力。
周知从前少晒了太阳，所以此刻才那么渴望着他的照耀。
“我说，未来，我们一起走吧。”
“未来？”
周知点点头，今天话说得格外多。
“对，未来，高考完那天晚上，我等你。”
路商不忍想起那天自己的表情，或许该摆出一副微笑的模样，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办法调动自己脸上的肌肉。
或许，那时候，他一定难看极了。
……之后就是那些个事。
在约定的那一天，在人头攒动的高考考场外，他站在谁也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阻止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混在高考结束后喧哗的人群中，就连穿越而过的汽车声也显得单调寂寥。
他看着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那辆本该失控的汽车，而他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夕阳将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细细的。
他挪不开步子，甚至可以在看向自己的手时，视线穿过去，看见满是沙砾的水泥地板。
他被惩处了。
他意识到他的行为被原州的总指挥官发现了，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他知道那位指挥官正在派人来缉拿他了。
可他还想试一试。
他一点一点汇集身上最后的力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脆弱，往少女的方向走去。
一步。
又一步。
这段路像是走不尽。
……不然为什么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了，她还不过来拥抱他。
“对不起，路副指挥长，总指挥官命令我们带你回原州。”
比她先察觉到的，是原州的缉拿人员。
他反复张口，却无法发声，在她面前徒劳地挥动着手臂，最后只落在她失落的眼眸中。
“别等我了，好好活着。”
你的未来，有没有我，都能灿烂。
可是他没有亲口和她说，她也不曾知道。
不知道他曾来过，不知道他的祝愿，不知道他不曾失约。
有关她。
他就连告别也不能说出口。
他不甘。
他汇集着仅剩的力量到眼里，看不清……看不清……他想看清她，瞳孔却破败成碎片。
碎片里，只看见她的失落。
“求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