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波坐在地上恨恨看着他的儿子把田契拿到银行抵押换成股票，却只能无奈叹息。
银行的人拿了把椅子，把他扶起来坐上去，然后问他：“您是不是再和他商量一下，我们可以暂时以财产归属仍有纠纷不予办理，您回家再商量看看，如何？”
银行的人也不想办理这种闹这么大的业务，到时候反而落不到好，里外不是人。
但吴波在椅子上喘了几口气，却摇了摇头，说：“算了，你们给他办吧。我管不了了。”
他的想法很复杂。一部分是他老了，最终这个家还是要由儿子来当，他就算现在拼了老命阻止，难道他儿子今后就会听他的？不，他只会不停抱怨让他错过了挣钱的机会。就算最终证明了吴波是对的，吴丘也不会感恩，只会依旧带着怨气。
而且他也要顾忌吴家的名声，如果他现在强行把吴丘阻止了，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只会被人取笑。然后他一个老头子获得了什么？获得了别人的称赞吗？
不，也是嘲笑，嘲笑他生了一个不省心的儿子，嘲笑他不会教儿子，到时候就连别人夸他家“父慈子孝”都听起来像嘲讽。
还有一点，他虽然古板，但等听儿子说赵家老爷子都去弄股票了，他也有点忍不住想是不是那东西真的能挣到钱？不然怎么他也去弄了？
田价越来越低，佃户今年想要退佃的也多，确实不少田都没人种了。吴波觉得这个世界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过去变化太大，从兴汉到大明，虽然没有经历战火顺利就过渡了，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现在看起来变化其实是翻天覆地的，自己可能跟不上时代了。
“让他去吧，让他去吧……”
吴丘确实是受刺激了，自从他跟着一帮朋友去股票交易市场看过了之后，就觉得这才是新时代赚钱的方法嘛，当地主出租田地在这些人的眼里只是个没前途的行业。
就算有手段把农民榨干了，一年下来挣的钱说不定都比不上买的股票一天涨的呢。
吴丘一开始当然也会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有点虚啊。可是他的朋友们却当场给他演示了什么叫旱涝保收！
他的朋友想把一支之前买的，结果现在价格又跌下来的股票卖出去，去买别的。可是下跌的股票没有人买入，就算他愿意割肉也没人买。
吴丘当时就皱着眉头说：“那不是没人接手，这票越跌越没人要，不就烂在手里了么？”
结果他朋友直接一跺脚去找了银行，把这股票拿去卖给银行。银行把当时股票发行价所对应的田地数量折价成现在的地价，把钱给他了。
一番操作让吴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股票至少能保底是个田价啊。”
他朋友点头：“虽然我之前买的时候不是这个价，但谁让我自己看走眼了呢，没亏多少。你记住，这股票市场里涨跌都很正常，没什么一直涨的，跌也有个底，不会让你亏的太惨。除非你敢追那种涨飞到天上去的股票，但那种高价股票都是背后有业绩支撑的价格，就算面上价格是亏的，但实际上靠分红都能挣回来。就是得要段时间。”
觉得有银行用当前田价托底，吴丘放心了不少，但还有疑问：“可是你为何现在就低价卖了呀，留着等分红不是也亏不了吗？”
“嗨，吃分红得多久啊，我赚的是快钱。这边亏了算什么，赶紧把钱拿出来去买新股啊，新股涨的厉害，只要及时卖出去，那今天亏的都挣回来了。”
然后吴丘就看着他朋友把亏损后缩水了将近一半的钱拿去追了一支新股票，果然蹭蹭涨。才几天的时间，他的亏损就全回来了，然后找到机会卖掉，反而有小赚一笔。
他的朋友请吴丘在酒楼喝酒：“哈哈哈，如何啊吴丘，这股票交易里的道道多着呢。只要学会了赚钱就和喝水一样容易。你如果想学我就教你，你就找那些新股买，总能涨起来的，然后看涨势好的时候差不多就卖掉，别等到见顶了再卖，那时候大家都不敢跟着买了，你就砸手里了。是不是比摆弄田地，天天守着那些白米有意思多了？哈哈哈。”
吴丘见识过了“金融市场”的魔力之后，自然心里有所触动，觉得朋友的笑声颇为刺耳。他手头那一点小钱就算进这个市场里，能买到的票数额很少，就算挣了钱也没滋没味的，哪里比得上朋友几天时间从亏转盈的刺激。也难怪人家这些日子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吴丘为了面子说：“到时候我让我爹也办个酿酒厂，我也把厂子上市，到时候你来买我家的票。”
结果他朋友把他一通笑话：“哈哈哈，就吴丘你？你家的老古板可不会任你花他的钱去办什么厂子呢，你做不了主的。我看呀，你就回去找你家老爷子多拿点钱，跟着我买股票吧，包赚的！”
受了刺激的吴丘回家之后找了他老爹要办厂，结果被吴波骂了一通，最终吵起来。然后吴丘就把地契拿了要去银行抵押掉办厂然后上市。
他其实也不是纯莽，他也看清楚了那些新厂就敢上市，大家买的就是那些人家背后的实力，知道人家是有名的大地主，知道他们家里有钱，大概率买的人多，那价格就会涨。那早买早好，总有人会从他们手里再把涨价的股票买走的。
那些人会赚会亏，但上市股票的厂子却绝对不会亏啊。
吴丘看准了自家就是大地主，名气还是有的。那他随便办个酿酒厂，至少一上市，哪怕是空壳也无所谓，只要有人别人买他的股票就等于给他送钱。
这不比他朋友在股票市场里浮沉有亏有赚更好么？更旱涝保收啊。
吴丘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当然和自己老爹都快打起来了都要把田地拿去抵押掉，他要赚大钱，他要证明自己比朋友聪明，比自己的老爹更强！
看到这一幕的王老三和陈二，在办业务的时候看着吴丘在银行把自家的地契抵押掉，然后从一堆纸换成了另一堆纸。
这些纸不是钱，但是却在股市里通行，是买股票专用的钱，叫“银券”。它们制作精良，倒是不怕被仿造。就算有人仿造得惟妙惟肖，用它去买了股票，但是因为股票不能当天买当天卖，只能隔天交易，所以就算收到了假冒的“银券”，当晚拿到银行去对账的时候都能发现问题，然后把假冒银券买到的股票冻结起来进行调查。
所以假冒它难度高风险大，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卖掉股票换成钱，所以目前很少有人会打它的主意，拿到手之后都把它当成真的钱来使用。
并且它可是能增值的钱，只要买了股票，它就不是原来的价值了，而是大大超越它原来的价值。
吴丘把地契换了这东西，就是为了到股市里先挣一波，然后一边把酿酒厂开起来，到时候上市卖钱，挣的更多。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地契在银行抵押了当钱花呢？那当然因为是现在的地价太低，抵押直接换钱太不划算了，还是拿去换股票划算得多，随随便便就增值了，可以达到过去地价的水平。
地主们看到地价不断走低，都用这种方式去股市里“避险”。田地价格走低的趋势很明显，他们换成银券到股市里买股票，就算没赚到钱，至少也维持了原来的资产水平，而不是亏损啊。
于是“聪明”的地主们纷纷抵押没有人佃种的田地，然后去股市里一起推动股票的泡沫，越来越多新进来的人接手之前的股票，越来越多的人轻松赚到了钱，然后刺激越来越多眼红的地主冲进来搏一把。
吴丘就是大明诸多地主之中的一个。他和不少地主不一样，他看得更明白一些，但即使看明白了，也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能比别人更快地跑掉，把虚高的价格丢给别人承担。
整体上涨的趋势下，他虽然有一点清醒却也不多，他愿意跟着投机。
陈二有点心动，想着自己不知道能不能也去这什么股市里挣到钱。但王老三可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从银行取出五贯钱老老实实地就要去“娶媳妇”了。
还警告陈二：“地主玩的东西你别跟着一起，人家亏得起，你亏得起吗？听我的，别眼红，知道吗？”
陈二虽然点头，却看着吴丘兴冲冲远去的背影，有一种也想发财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