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坛,两坛,三坛,直到李褆伸手去拿第四坛的时候,李芳远居然抓住了他的手。
“够了,还在这里胡闹,真想给朝鲜丢人吗?”李芳远一边怒斥,一边叫人将他拖到后厅去休息。
看上去是国王生气李褆的胆大妄为,实则是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被活活喝死。
“国柱爷,你可真乃海量也!”李裪也是及时凑了上来拍起了马屁。
“还好吧,很久没有醉过了。”林川无心喝死几个,也就借坡下驴,结束了这场斗酒的闹剧。
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国王带着国柱爷,给朝鲜各方王公大臣敬酒,并且做个简单的介绍了。
林川挺喜欢这个环节的,正好可以对着江大忠的招供书,一个一个混个脸熟,也好后面送请帖。
国王带着王世子加大明国柱爷敬酒,诚惶诚恐的百官无不是先叩首,才敢端着杯子弓着身子站立,点头哈腰,极尽赞美之词。
满屋过百号人,林川也不用真的喝了,只用端着杯子装装样子,对面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真有不开眼的敢说国柱爷养金鱼,林川反手就能把他给活活喝死。
而在这些大臣之中,林川记忆最深刻的,正是朝鲜第一重臣成石璘。按照李褆在来时的介绍,成石璘一生历仕两朝七主,在高丽禑王时,任密直司提学。
也是在此期间,其与日后的开国太祖李成桂结下深厚友谊,为朝鲜王朝的建立付出过汗马功劳。
在决定迁汉城府为王都后,成石璘就是首任的汉城府判事,堪称王都一把手。后来更是连续升迁,西北面都巡察使、西北面都节制使、平壤府尹,直到官拜门下左政丞,封昌宁伯。
但也因为年事已高,作为当朝第一重臣,实在是干不动了,才在4年前卸任,现在领议政府事之职。
今年的他正好80岁,已经不是古来稀,在朝鲜堪称天寿老人。别看他岁数不小,但人依旧精神,牙口好,能吃肉食,也能少量饮酒,一头银发收拾得格外整齐,对穿着也要求得很严格,必须得体,不留一丝松懈感。
只可惜前些年中风,落下了下肢瘫痪的毛病,现在坐于位置前,眼见国王与特使前来,他也无法站立,只能跪在桌前叩首。
“微臣成石璘,拜见国王陛下,王世子殿下,大明特使阁下。微臣腿疾在身,请宽恕微臣无法起身相迎。”成石璘的做派老成,其他的官员,有些为了拍大明特使的马屁,跟着国王一起称呼其国柱爷,甚至问候时会把国柱爷放在前面。
虽说国王并不介意,一笑了之。但到了成石璘这里是万万不可的,他要守住的是朝鲜王朝的脸面,林川身份再高终究不是大明皇帝,阿谀奉承也就罢了,但尊卑和顺序上不能乱。
况且林川的官衔是大明的官衔,这里是朝鲜王朝,理应只称呼他为大明特使。
只是一个问候,林川已经读出了这亲家的不一般,那股刚正不阿的劲,让他想起了昔日的大明兵部尚书金忠老爷子。
“成大人无须自责,来来来,国柱爷,本王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与太上王一同开创朝鲜王国的开国功臣成石璘,成大人。成大人今年已经80整了,目前是在朝官员里年纪最大的一位,不知道以后本王能不能活这么大年纪,哈哈哈。”李芳远也是喝得有点多,都开起了地狱笑话来。
“国王陛下贵为万岁,自与天同寿,与地同长,微臣这么点寿命,岂配得到陛下的艳羡?”成石璘故意加重了万岁的字眼,仿佛在提醒林川,身份,尊卑。
林川都想笑了,这还是李褆打过招呼,要结为亲家的门阀,说起话来句句带刺,似乎就为了找回一点点朝鲜的尊严。
只可惜,林川不想给他机会哪怕是未来的金主亲家,也不能靠拉踩自己找存在感。
于是乎林川居然一把搂住了李芳远的肩膀,用力的拍了拍,“是啊芳远兄,看你这精神头,这体格,最少也要活个一千岁吧?哈哈哈哈!”
“特使大人……”成石璘看到这样的举动,都激动的咳嗽起来,有种快心梗的模样。那可是朝鲜国王啊,怎能跟国王称兄道弟,就算儿子都只能自称儿臣才对啊!
“你别说,我们两个名字还真像,你看我称呼你芳远兄,你也能叫我方渊弟,是不是说快一点,都分不出你我来了?”林川还找出了两人的共同点来。
“说得还真是,芳远?方渊?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是真的兄弟啊!”李芳远是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到了,倒因为林川的热情而开心不已。
只有成石璘激动得跟要死了一样,如此大逆不道的戏码在他眼前上演,怎能不叫这两朝七主的老臣激动得快挂了。
这一轮国宴吃喝下来也是到了深夜,林川搭乘马车开始往景福宫赶,结束了一天的虚情假意。
酒散人空,御花园里的李褆才刚刚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吐出来的污物,让水池的表面漂浮起了一片观赏鱼。
李芳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并没有回宫,而是先来找到了自己的大儿子。
“你怎么样了?还能动弹吗?”李芳远从一旁侍女的手中接过了巾帕,走上前去,亲自为李褆擦拭着嘴边的污迹。
“让您失望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只是头疼得厉害。”李褆瘫坐在池边的草地上,大口喘着酒气,脸还是红红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用,我像你这个年纪,这么点酒水,我能再多喝一倍,照样能上阵杀敌。”李芳远吹牛笔道。
李褆看他的眼神就像在说,“你吹牛笔啦!”
“这大明的国柱爷太狠了,喝了这么多酒硬跟没事人一样。今天听说,他带着一个护卫杀穿了城里的八方来财楼,当场干掉了五十多个打手,我去看过那些尸体,死状异常惨烈。”李褆也是在提醒父王,小心点,别看林川表面和气,杀起人来可从不心慈手软。
“我已知晓这事,正命人整顿汉城府的治安,不能再出这种乱子了。”李芳远深深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