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悬浮在井口上方,双目缝合的梨月,毫无征兆地动了!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被红线缝合的眼睛,竟然“噗嗤”一声睁开,缝合其上的红线寸寸断裂!
随着那双眼皮睁开,其中露出的……根本不是眼球!
而是两个深不见底的、仿佛连接着无尽虚空的恐怖血肉空洞!
在那片空洞之中,唯有纯粹的、令人无法理解的黑暗!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叶响!
叶响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恶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想要挣脱,却发现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量大得不可思议!
“叶响……”
他眼前的梨月,嘴唇缓缓开裂,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音调。
“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一直在看着你……也在一直……等着你。”
叶响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是梨月!
但又完全不像是他记忆中那个怯懦的盲眼少女!
梨月那空洞的目光随即便落在了叶响的怀中。
那里,正放着那半块来自怜月的玄阴玉炔,以及梨月当初赠与他的那半块半月吊坠!
两枚玉石因为靠近彼此和祭坛,此刻正散发着强烈的共鸣与微光。
“谢谢你……”
梨月的嘴角咧开一道狰狞的弧度。
她的笑容充满了亵渎之意。
“将属于我的东西……送还与我。”
话音未落,她另一只手如同幻影般探入叶响怀中,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两枚正在共鸣的玄阴玉炔!
叶响立刻反应过来,迅速一步后踩,打算急退开来。
可他的反应却还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其中一枚玉炔夺走!
就在那枚玉炔落入梨月手中的刹那——
嗡!!!
无法形容的玄阴之力如海啸般从梨月体内爆发出来!
她身上那些漆黑的月纹瞬间亮到了极致,仿佛化为了活着的黑暗符文!
悬浮的身体缓缓飘起,长发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浪潮般狂舞!
她握着那枚玉炔,将它们缓缓按向自己的胸口。
光芒闪耀中,那枚玉炔竟然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她的身体。
在她胸口正中,形成了半个散发着幽暗气息的玄阴月轮印记!
紧接着,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梨月那空洞的“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大祭司。
她微微一笑,朝着大祭司伸出了手。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
而那重伤不治的月骸者大祭司,此刻却是心甘情愿地朝着梨月飞去!
“玄阴之女……你总算醒了……”
大祭司发出愉悦的谄媚。
但梨月根本不予理会。
她张开双臂,仿佛迎接一件衣服般,任由大祭司那透明瘦长的身躯撞向自己。
在叶响、袁杨以及所有人的注视下,月骸者大祭司的身体,竟然如同虚幻的影像般,开始覆盖、 融入了梨月的身体!
骨骼嵌入血肉,透明的皮肤如同第二层肌肤般贴合……
这个过程快得诡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违和感。
仿佛这具月骸者的身躯,本就是为她准备的一件外衣!
转眼之间,月骸者大祭司便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然变了样貌的梨月。
她的身体变得更加修长,不似凡人。
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青之色,周身弥漫的玄阴之力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暗!
身上那件白色的透明纱衣早已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阴影与月光交织而成的,尊贵而亵渎的袍服。
梨月,在众人眼前,彻底变成了另一个存在!
完成这一切后,这个崭新的梨月也缓缓抬起头。
她用那双血肉空洞“望”向了天空中那轮已经下沉到极近位置的巨大月轮虚影。
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而期待的笑容。
不再需要任何外力引导,她轻盈地朝着那轮代表着玄阴真神意志的月轮,飘然而去。
仿佛游子归家,神归其位!
叶响此刻则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了。
梨月,根本不是什么需要被人拯救的玄阴之女。
她,就是玄阴真神选中的容器!
或者说……
她,就是玄阴真神意志的化身!
从一开始,她就一直在伪装,在等待,等待着玄阴玉炔的回归。
等待着这具最适合她的时间段,等待着这百年潮汐的完美契机!
而叶响,则是阴差阳错,最终成了将最后一把钥匙亲手送到她手中的人!
“叶响,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也一直都在等着你。”
“谢谢你,接下来,就和我一起回归黑暗吧。”
冰冷的雨点,如同上天垂落的泪。
敲打着泥泞的土地,也敲打在一具刚刚被弃于乱葬岗的稚嫩躯体上。
梨月恢复意识以来的第一个记忆,便是这彻骨的寒冷,以及乱葬岗雨夜中,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曾是江南一家富庶绸缎商家的独女,生活虽不算奢华,却也衣食无忧,父母疼爱。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妖灾”引发的动荡,如同瘟疫般蔓延,匪患四起。
一伙凶悍的流寇趁乱洗劫了她家的商队,父母、仆从……
所有她熟悉的人,都在她眼前被残忍杀害。
她记得那把冰冷的刀锋划过脖颈的剧痛,记得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的触感。
记得匪徒们狰狞的笑声,以及他们抢夺财物,奸淫她人时发出的粗鄙叫骂。
她最后的意识,是匪徒将她随同其他尸体一起,像丢弃垃圾般抛入这散发着腐臭气息的乱葬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将从出生戴在她脖颈上的那枚材质特殊,刻有月轮纹路的吊坠,吞入腹中。
死亡,本该是一切的终结。
黑暗之中,比祸乱的人间更显宁静。
但就在这样一个雨夜,她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
她听到有人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对谈。
是几个在乱葬岗扒尸,寻找陪葬品或值钱衣物的难民。
他们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在绝望中磨灭了人性,只能在死人间寻觅生机。
“嘿,这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
“死了没多久,身上说不定有好东西……”
几双肮脏的手在她冰冷的身体上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