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2月31号。
地点：21°30′N，119°230E，东沙渔场中东部海域海面上。
人物：楚洋和他的船员们。
灯火通明的渔船上，水手们吃着火锅唱着歌，一不小心……呸呸呸，这个不能说，在海上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来来来让一下，圆来了。”
随着孙庆雷一声提醒，坐在正对厨房门位置上的何进根和刘远水赶紧把自己的凳子挪开点。
一大盆圆溜溜、热气腾腾的丸子被端了上来。
这种用糯米粉掺杂红薯粉搓制而成的小丸子，在泉州当地叫做“圆” 过节吃“圆”，意指团团圆圆。
泉州人吃丸，称元宵丸为“头丸（圆）”，冬节为“尾丸（圆）”，这样头尾都圆，意味着全家人一年从头到尾一切圆满。
鲲鹏号是12月22号出海的，那天刚好是冬至。
几个船员的婆娘还有孙阿嫲都搓了丸子让楚洋带上船，结果一看足足二十多斤，冬至那天根本吃不完，晚上过阳历新年就干脆继续吃。
圆子也分甜咸两种，甜的是加芋头、番薯、橘皮等佐料，用冰糖煮制而成，而咸的则是加入精肉片、蚝仔、面线。
先上来的这一锅黏滋滋亮莹莹，一看就是甜口的。
“阿洋，给！”
孙庆雷用大汤勺舀了半碗丸子递给楚洋，他知道楚洋对于这种糖水甜食并不是太喜欢。
果然，楚洋浅尝几颗，就把瓷碗放在了桌面上，然后点上一根烟抽着。
晚饭一直持续到深夜，等12点的闹钟一响起，船头也随之响起了几道短促响亮的鞭炮声。
“真有你的阿洋，还在船上藏了鞭炮。”张洪涛用肩膀撞了撞楚洋道。
其实船上是不适合携带这些易燃易爆物品的，这串鞭炮还是几个月前新船出海时放剩下的，丢在仓库被他翻了出来，干脆放了听个响。
农村就是这样，没有听到鞭炮声就感觉不像过节，没有那种气氛。
“时间也挺晚的了，今晚就算了，收拾一下赶紧休息吧，明天一早开始作业。”
楚洋说完，摸着肚子在甲板上踱着步消食。
渔夫们则是把桌碗收拾干净，然后各自回到船舱。
很快，鼾声响起。
隔着一层厚厚的甲板，楚洋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海上日夜颠倒连轴转是常有的事，所以船员们早就练就了一身倒头就睡的本领。
次日清晨，楚洋是被一阵惊呼声吵醒的，此时天都还没亮，只是海天相接的交际线上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他揉着眼睛，走到甲板上，看到渔夫们一人一根大海竿，正站在船边钓着鱼。
咻！
突然，孙庆军一扬竿，咻的一下，一尾炮弹脱水而出，‘咚’第一声砸在了甲板上，弹到了楚洋脚边。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这才看清楚，此时甲板上已经躺着数枚炮弹。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炮弹，而是一尾尾纺锤状的大鱼。
“碰到金枪鱼群了？”楚洋吃惊地说道。
“嗯，刚刚在探鱼机上看到就不对劲，后面看到沙丁鱼群浮在水面上，就知道肯定又遇到这玩意了。”
边说着，孙庆军快步走过来，用控鱼器一下夹住了鱼嘴将这尾五六斤重的鲣鱼倒拎起来，用铁钳将鱼钩从它口中取出，然后回到钓位上继续甩竿。
旁边，负责收拾鱼的孙庆雷则是挨个倒提着这些和用了漏电的紫色心情一般，尾巴还在剧烈上下抽搐摆动的金枪鱼，熟练地切掉鱼鳃，然后在尾鳍胸鳍各来一刀，最后竖着斜倒立在了鱼筐内。
大股大股的鱼血从鱼筐的镂空底部渗出来，将甲板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楚洋吸了吸鼻子，这味道，属实有点奥利给了哈。
“都是炮弹鱼啊？”
刚起床，楚洋懒得动，就在旁边看了会，结果发现钓上来的基本都是不值钱的鲣鱼。
鱼群的密度倒是不错，五根鱼竿轮流上鱼，孙庆雷处理鱼的速度都跟不上他们上鱼的速度了。
但不值钱啊，作为金枪鱼家族中价格最贱的一种，鲣鱼现在国内现在都掉下20了，鱼贩子收的话顶多十来块。
鱼竿甩出影子来，钓个一千斤，也才1万块钱。
要是以后生产线搞出来了，加工成鱼罐头出口倒是还能赚点。
不过嫌弃归嫌弃，楚洋也没有阻止渔夫们继续钓鱼，毕蚊子腿小也是肉。
“阿洋，要不要甩两杆，现在下去就有。”
张洪涛见楚洋走到了船边问道。
“不用，你钓你的，我就是看看。”
楚洋探出半个身子，望向海面。
此时的海面上，已经和烧沸腾了的开水一般，细波滚滚。
方圆数百米的海面上，随处可以看到被金枪鱼群追逐的跃出水面的沙丁鱼，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淡金色的光芒。
看来是一个倒霉的金色沙丁鱼群被金枪鱼堵住了。
没错，这种淡金色的沙丁鱼名字就叫金色沙丁鱼，即便是在素有海洋杂鱼美称的沙丁鱼属中，也是绝对的小个子，比成人小拇指也大不了多少，是连拖网都拖不到的那种。金色小沙丁鱼，肉离水很容易烂 而且离水后肉很容易烂，和鳀鱼一样，又被渔民们亲切地叫做‘离水烂鱼’。
后世网上有很多平价猫粮，就是这种鱼打碎了做的。
这波鱼潮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吃饱喝足的鲣鱼和侥幸逃生的金色沙丁鱼群才逐渐散去。
渔民们的收获，则是十余筐塞的满满登登的鲣鱼，应该有个两千来斤，能卖个一万多两万来块钱。
楚洋发现自己低估渔民们了，收获的竟然比他预估的还要好。
看着脸上还残存着兴奋余韵的船员，楚洋决定给他们添一把火，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这么勤快，按理说我应该表现一下，这样吧，这些鲣鱼的收获到时候另算，给你们平分，就当新年红包了。”
楚洋话音落下，渔民们的欢呼声更响亮了。
按照两万块算，他们没人能多分到将近三千块。
这个新年红包，绝对是他们有生以来收到过的最大的一个。
这哪里是老板，分明是老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