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蒋子文哑口无言。
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自两界大战开始以来，地府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更是从未正面参与战争。
这并不是因为土伯别有用心，亦或者说地府的修士贪生怕死。
而是包括土伯在内，所有的地府修士，都是一群看似自由，实则被规则限制的生灵。
在他们的生命中，有一项指令始终高于一切，根植在大脑深处，不得抵抗，不得违背。
那就是维护轮回。
身为地府修士，他们不能随意来到人间，也不能随意用性命冒险。
总之，凡是出现有害宇宙正常轮回的可能，冥界大道都将强行接管他们的身体。
这不是危言耸听。
甚至还有一件非常出名的前车之鉴。
——当初土伯之所以会公然处死那位仙尊，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被冥界大道下达了命令，身体失控。
连高高在上的地府统治者，都无法脱离冥界大道的掌控。
可不远处，却有一个少年模样的冥界生灵，肆无忌惮的在战场上收割性命，制造死亡。
这怎能叫两人不震惊？
齐景寰与蒋子文可以说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李如也是怎么做到的。
但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战场上，伴随着郭冷的倒戈，嘉殊又揭开了一张底牌。
毁灭军队的后方，士兵展开一幅又一幅画卷，雪白的纸张横铺落地，画卷上的内容有山有海。
伴随着海量的灵石燃烧，画卷上的内容，迅速从平面转化成立体，就像是走进了现实一般。
一座座大山，在白云的托举下，如同气球般飞上天空。
大山之上，漫山遍野都是弓箭手，他们将长弓挽起，绷紧的弓弦上搭着闪烁着寒芒的箭矢。
玉隆城城墙上的士兵缓缓抬头，一身的血液就像是凝滞了一般，毛骨悚然，惊骇欲绝。
就连顾羽和林晏都惊呆了，浑身冰冷。
众人不是不知道毁灭一族的造兵工艺更加娴熟，老练。
但却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与他们相比，仙古天庭确实像是刚刚学会钻木取火的蛮夷！
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出现在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为什么明明兵力弱小，却依然能够固守此地？
不就是因为占据着“守易攻难”的优势？
可现在，伴随着那一座座大山越飞越高，到最后城墙上的士兵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们。
这个优势，顿时荡然无存。
毫不客气的说，城墙上的所有士兵，都已经完完全全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下！
“不好！”
林晏立刻反应过来，灵神轰然而动，掠过城墙，告诉每一个士兵立刻寻找掩体。
“放箭！”
嘉殊冷冷的下令，足足九座大山，聚集在上面的弓箭手万箭齐发。
即便林晏已经提前下令，但如此仓促的时间，哪有机会寻找足够多的掩体？
仅仅只是第一轮的射击，城墙上便有数以千计的士兵，被冷酷无情的箭矢扎成蜂窝。
温热的鲜血在城墙上流淌。
林晏当即便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必须将这几座堡垒摧毁！”
看到这些大山升起的时候，一股寒意便侵袭了他全身。
林晏心中发怵，几乎可以肯定。
如果不能解决这些堡垒，那玉隆城必然失守！
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镇西军全都像是发狂了一般，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欲望，拼死反抗。
不过，当他抽空看了顾羽一眼，却忽然怔住了，他发现对方在哭。
自从郭冷背叛之后，他就一直在哭。
第五天师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也会因为师徒之情的断裂，而悲痛欲绝吗？
林晏很是诧异，纵观全局，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郭冷所在的队伍，本来已经融入毁灭一族的攻势中，浑然一体。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郭冷的队伍一点一点的跟不上了，像是一段被水流冲刷的树木。
他们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毁灭军队的中央。
“难道……”林晏咯噔一下，惊骇无比，心脏就像是要从喉咙中跳出来。
彼时，身上沾满了同伴之血的郭冷抬头看来，与顾羽遥相对视。
他的身边，一群毁灭将士兴奋的冲杀，将一具具身体撕裂。
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就像是一根根钉子，钉在他的血肉，钉入他的灵魂。
所有人都在不惜余力的咒骂他这个叛徒。
可郭冷却忽然灿烂一笑，对着顾羽的方向跪下，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至于死在我手下的那些同胞，等我下地狱了在向你们赔罪吧。”
郭冷爬起来，一道雷鸣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轰然炸响。
“你在做什么？！”嘉殊冰冷的质问。
“老子在做什么？”
郭冷笑了，抬头看向嘉殊，一剑插入舰船的甲板将其挑开，露出塞满了一整个船舱的油桶。
一种若有若无的血气飘来，伴着浓烈的，呛鼻的，像是要把喉咙都给烧穿的纯阳气息。
朱雀之血……而且还是一整个船舱的朱雀之血！
嘉殊瞳眸一缩，心跳如鼓，毫不犹豫催动道法。
“嗬……嗬！”
郭冷的脖子猛地收紧，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绳索勒实，将他一瞬间从地面提起。
郭冷瞳眸睁大，血气充盈脑部，他双手拼了命的想要取下脖子上的绳索。
可一番用力的抓取，除了将那里挠得血肉模糊，什么都做不到。
“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嘉殊面无表情。
下一秒，郭冷的头颅飞了起来，连带着灵神的头颅也不翼而飞，血若喷泉！
“为师此计，有可能会让你万劫不复，临死之前，你与你的心腹，更是要血刃同胞，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顾羽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重现当时的对话，字字泣血，历历在目。
“可这也是我们胜利的唯一机会，不是吗？”
郭冷笑了，单膝跪地，抱拳笑道：“文曲星君的兵法说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今日师父您当周瑜，弟子委屈一些，便当黄盖吧！”
郭冷死了，身边的手下却毫不犹豫的将木桶上的符箓揭开。
符箓无火自燃，连带着将整整一艘船的朱雀之血点燃。
赤红的火浪席卷而出，远远地望去，就像是一头头庞大的朱雀平地起飞。
第五天师脸上的痛苦逐渐褪去，化作麻木的平静。
“苦肉计成，反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