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分局的监控摄像头同时掉线，这已经脱离匪夷所思的范畴，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文吕硬着头皮再次复述一遍，静待来自局长的怒火，哪曾想几秒钟后，颜卿轻轻笑了起来。
“呵呵，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预想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颜卿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旁边的蔡思齐眼前一亮，眼底露出钦佩的神色：
“局长说的有道理！车子离开厂区，监控就掉线？世界上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我认为现在应该兵分两路，一，查出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将警队中的害群之马查出来，以免日后带来更大的麻烦。”
颜卿点头同意，其他人同样没什么意见。
“二，既然事发后的监控查不到， 那么咱们可以倒查。看这些大车从哪来，工厂的实际控制人是谁，背后站着什么人。俗话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证据虽然没了，但线索却没丢，只要被咱们盯上，我不信会露不出马脚。”
不愧是老刑侦，又在省纪委的大衙门历练了这么久，无论是经验还是眼界都丰富很多。
“其他人有没有意见？”见无人发言，颜卿拍板定了下来。
“暂时就按蔡局的意思去办，城西分局的人呢？”
就在这时，从外层跑来一人，是城西分局的局长杨万里。
“到！颜局我到了。”
“蔡局的指示你听到了吗？”
杨万里心中叫苦不迭，心想自己听到个屁老鸭子，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令他急得额头全是汗珠子，生怕颜卿一个不高兴，把自己弄成典型的反面教材。
不过呢，他灵机一动，拍着胸脯向所有人立下军令状：
“局长，我明白了，请您放心，结束后我一定亲自和蔡局对接，将局里几个跳梁小丑全都揪出来。”
颜卿没有揪他话中的小字眼，默认了他将自己摘出去的说法。
..........
禁闭被象征性关了三天，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是惩罚，而是变相保护华中佳，目的就是为了堵住其他人的嘴。
当然华中佳还年轻，不懂颜卿的这么做的用意，所以在解除禁闭后，好久就没敢去颜卿办公室刷存在感。
事实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就算有蔡思齐督阵，杨万里亲自挂帅，已经五天过去，城北分局还没有查清当天的事情经过。凡是有资格接触监控设备的人，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而且好巧不巧，城北电力局紧接着便发布公告，说因某某路段当天晚上因半夜施工，将该区域的市政用电全部掐断，造成了短时间大范围停电，这个停电范围正好完美将公安分局的所有监控电路覆盖在内。
杨万里亲自参与到调查当中，所以当调查报告送到他的手上，感觉这份材料沉甸甸的。
“蔡局，要不我再查一遍吧~”
应该对这个结果早就有心理预期，蔡思齐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讶，反而一脸淡定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算了吧，再查三遍也是同样的结果、”
“可是颜局那里~”
“你不用操心，我去解释。”
杨万里大喜，有蔡思齐为自己说话，估计最终的板子不能打的太狠。
“您请放心，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时不时偷偷调查一番，我就不信了~”
蔡思齐没有反对，追责的事可以慢慢查，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却迟迟没有结果。
“监控倒查的怎么样？工厂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提到这，杨万里的脸再次绷起来，紧张地看向门外，随后把门关好，轻轻坐在蔡思齐的旁边，做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
“蔡局，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呗，您一定得转告颜局长。”
看出杨万里如此重视，蔡思齐不得不提起精神。
“你尽管说，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颜局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好，不是我谨慎，而是这家工厂背后的人实在惹不起，我的人刚要调查，人家就接到消息，托人和我传话了。”
“这么嚣张？什么来头？”
“嗨！这个人是~~~”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在颜卿办公室再次上演，不过这次的对话双方变成了颜卿和蔡思齐。
“这人我略有耳闻，在我还是环保专员时，就有人向我介绍过他。”
“感觉这人怎么样？”
颜卿自嘲一笑：
“当时我在边沿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人家是风光无限的农村信用社主任，手握上亿资金流转，怎么可能搭理我。”
见小颜局长吃瘪的样子，蔡思齐不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回想起在庆伊林区时，这位风光无限的小局长就算吃了很大的瘪都不曾说过这种风凉话，现如今~
“哈哈哈，我说颜局，看来前几个月你真受了不小的委屈，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么低调的话，太不容易了，当年在林区，咱们打生打死都不在乎，现在。”
“人都在变，当时我才二十七，现在都三十了，咋不也得收敛锋芒，内敛一点。”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这么说，城北分局有很大问题了？”
“现在还不好妄下结论，调查全程我都有参与进去，可以说咱们的人没有任何徇私枉法。”
“能从你老蔡口中听到准话，不容易，那我不得不相信这是一场巧合~”
哪知蔡思齐又摇头否认，话锋一转：
“不！还不能这么说，这一趟下来给我的感觉就是太顺利了，一步步都跟安排好得一样，连点阻碍都没有，每个人都能拿出自己不在的强有力证据，紧随而来的就是供电所的道歉声明，呵呵。局长，你说是不是太巧了。”
“确实，FbI里有这么一句话，一切的巧合都是精心安排，哎，又要和人斗和天斗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先默认了调查结果，让暗处的人先放松一阵警惕吧。”
做法很正确，再查下去也是一步步走进对方提前设计好的坑里，倒不如暂时把事情放一放，等过一阵子再来个突然袭击，反而能收到奇效。
二人在办公室聊了一会儿，蔡思齐便离开。没过多久楼下值班室向办公室汇报，说卫健局长韩文强忽然拜访。
“韩文强？他来做什么？”
两人的关系只能用“一般”来形容，正是年前那场锅炉房事故，让颜卿对韩的印象极差。
“文吕去电梯口接一下韩文强。”
话音未落，韩文强已经站到办公室门口，听到颜市长竟然要秘书迎接自己，脸上顿时容光焕发，笑容可掬：
“不用不用，我已经到了。”
出于礼貌，颜卿象征性地站起来，用手指着对面的位置。
“坐吧韩局长，不知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刚坐好的韩文强明显停顿一秒，但马上恢复正常。
“我来和您汇报工作。”
“和我汇报工作？这~”颜卿放下手中的水杯，不清楚韩文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记得上次在市政府，齐东强和颜卿说过几句小话，说韩文强对现在的分管副市长不满意，那也不至于到自己这里恶心对方。
“上次市长和您对卫生工作进行了详细的部署，回去后我极力整顿，按照您的要求，咱们边沿才得以有惊无险度过这次公共卫生事件，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要向您汇报一下。”
“你说这件事呀，按理说我不应该把手伸得这么长，但也是没有办法才在借着市长狐假虎威。”
“怎么能是狐假虎威，您是真专家！如果不是您，咱们边沿百姓这个春天可不好过，不说别的，就您暗示我找钟总购买的那款感冒药，老百姓反馈一点不比市面上兜售的神药差！还有~”
这话是越说越糊涂，颜卿哪里向他暗示过这件事，急忙打断他说：
“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暗示过你了。”
“啊对对，是我口无遮拦，搞错了搞错了。”
还真是越解释越糊涂，颜卿索性不再开口，还是等这老伙计把话说完再做打算。
“这是第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经过您的点拨，我们卫健局执法大队经过一番认真调查，走访询问，逐渐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总之吧，韩文强一大串的四字成语，将自己最近的辛苦和盘托出，目的也很明确：邀功。
“终于在城北查到了一个装满假药的仓库，但规模实在太大，单凭我们的人没法完成，所以今天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请求市局支援，咱们两个部门一起端掉这个仓库。”
“假药？你怎么知道边沿市出现假药了？等等，你说什么？”
颜卿站起身来，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一一被他否定，最后颜卿盯着韩文强，一字一顿地问：
“你说城北发现一个仓库？里面都是假药？”
“没错呀，上次您和市长不是叫我查出假药的线索吗？五天前，我们的人跟踪着这些假药贩子，我们采用了打草惊蛇的办法，经过一番折腾，竟真的发现了药品真正存放的仓库。”
现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颜卿此刻终于明白，以几位侦查员的谨慎，怎么可能引起对方警觉。
现在看一定是卫健局执法大队的功劳，执法大队的人故意露出马脚，工厂不得以做出将药全部转移的决定。
却不曾想瞎猫遇到死耗子，被韩文强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真正的地点。
“您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理解错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颜卿的表情多云转晴，难得对韩文强露出笑脸：
“韩局还懂兵法？太好了套好了！你理解的对，发现的仓库在哪？城北工业园区的工厂里吗？当晚我们的人并没有在工厂找到假药。”
“不不不，不在工厂，当晚就转移到距离工厂一公外的冷库里。这几天经过了解，发现里面保护的很严，以我们执法队的力度，不会有一点胜算。”
哈哈哈哈！颜卿欣喜之余，从抽屉里抽出一盒从赵春江那里顺出来的烟，亲自给韩文强点上一支，自己也跟着吞云吐雾：
“没有胜算？放心，抄家我们是专业的。”
..........
城北工业区，一间其貌不扬的冷库入口夹在两家大厂厂房中间，连牌子都没挂，不熟悉的人路过这里，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竟然别有洞天。
趁着夜色，一辆奔驰S缓缓驶进冷库的路口，一个门卫通过监控，看到车牌号上有好几个8，赶紧地抢过遥控钥匙，得意地看着另一个门卫，然后跑出去离老远就把伸缩门打开，还像模像样敬了一个礼。
只可惜形象不佳帽歪衣乱，破坏掉了这份美感。
车子驶近副驾驶方向降下车窗，保安凑了过去。
“这两天有可疑人员到附近吗？”
“洪秘书放心，这条路这两天一个人影都没看见，您还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人类呢。”
“嗯，不能放松警惕，好好干。”
车子开进去了，保安的眼睛还在目送车子的尾灯，眼底尽是艳羡，直到车屁股消失在拐角，保安才慢慢转身。
“这车真好看，要是能进去坐一圈就好了。”
“是哈，有钱真好！”
冷不丁出现的声音，把保安的三魂七魄吓走一大半。
“谁？！”
四个壮汉将保安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把自己的工作证件亮出来，另两个把保安的手控制起来，剩下一个手中攥着一条毛巾。
“别动！警察！”
“什么！”听到这几人是警察，保安暗道不好，正要向门卫室里的其他人示警，手握毛巾的老兄眼疾手快，用家伙事把保安的嘴巴塞得严严实实，另外二人没闲着，用手铐和警绳把保安捆的严严实实。
四个小伙子动作很快，解决完这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冲进门卫室，用同样的方法将里面的另一个保安控制住。
“门卫室安全，目标进入冷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