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无语至极。
每次遇到康凛，每次了解这家伙的事，每次都觉得这家伙脑子有问题。
在这个节骨眼，你要成为北关大帅，还要火药的配方，带着火药配方，还要离京，回到老六当年造反的北关成为边军话事人？
不怪人家小二急眼，换了是谁都得急眼。
小二已经开喷了，都喷差辈了。
再看康凛，淡然自若，没掰扯康家越来越乱的辈分，呷了口茶，望向齐烨淡淡的开了口。
“若本王倚边军之勇火药之利行大逆不道之事，这江山社稷定会毁于一旦，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齐兄弟以为，本王，会这般做吗？”
齐烨神情微动，对小二摇了摇头，及时制止了康家族谱彻底走向道德滑坡。
“知道火药配方的，只有幽王府与宫中。”
齐烨给康凛倒了杯茶：“你不问太子殿下，而是问我，想要说服我对吗，那就请楚王殿下尝试说服我吧。”
小二急了：“贤弟！”
齐烨没看小二，只是凝望着康凛。
其实康凛已经开始说服齐烨了。
康凛，为了救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如果可以救世，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夺得皇位。
只是在夺皇位的过程中，大康朝将会分崩离析，这明显不是康凛所希望看到的，也是极力避免以及最为恐惧之事。
康凛：“大康举国伐瀛，草原何以应对。”
一句话，十二个字，言简意赅，齐烨若有所思。
如何应对，还能如何应对，肯定过来趁虚而入，趁火打劫，这也是无数次历史证明过的事实。
前朝四面楚歌时、老六造反时、改朝换代根基不稳时，只要汉人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任何将要动荡的迹象世，草原人一定蠢蠢欲动，一定集结兵力，一定在汉家皇朝露出破绽时叩关攻城，试图闯进关内。
齐烨若有所思：“你名义上是北军副帅，古帅病重的事瞒不过草原人，加上陛下不在京中，关内精锐都调去了东海前往瀛岛，那么草原人一定会叩关，你想成为主帅，带着边军，靠着火药将草原人阻挡在外关外？”
“不。”
康凛摇了摇头，依旧凝望着齐烨，拿康骁当空气。
“若无火药，本王领了帅印，固守城关，有了火药，本王带领边军出关，扫荡草原，假以时日，以雷霆之势屠灭草原王部。”
齐烨张大了嘴巴，康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二又骂上了：“胡吹大气，草原地广人稀，各部聚居分散，便是当年齐世伯也耗费了数月的光景才寻到了金狼王大帐，难道你比齐世伯还要勇猛不成？”
“岂敢与皓月争辉，只是皇兄不曾想想，当年幽王率是精骑，需瞒过外族各部直捣黄龙，又无火药，自是耗时许久。”
康凛放下茶杯，再次看向齐烨，幽幽的说道：“本王率的是步卒，以战养战，入草原，摧各部，草原人善骑，马惧火药天雷，草原人，何惧之有。”
齐烨下意识点了点头，如今他也是沙场老将了，认同康凛所说。
草原人善骑射，可以说打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步战，一百对一百，同等兵力下，汉军不敢说十拿九稳。
如果只是步战的话，人数越多，一千，一万，数万，十万，草原人越没胜算。
在东海时，连史恭麾下的将士们，骑着马都要脱敏了很长一段时间，即便到了瀛岛，战马还是无法习惯火药爆破的声音。
如果到了草原，火药的确是克敌利器。
草原人善骑射，边军也善射。
草原人擅大规模骑兵冲锋，火药正好克制，几十支火药箭射出去，基本上敌军也就自乱了阵脚，更别说冲锋了。
小二哼了一声：“若要防备草原人，仅靠火药就可，无需入草原腹地杀伐。”
“要防到何时？”
康凛直勾勾的望着小二：“前朝防，本朝防，日日防，夜夜防，防到海枯石烂，还是防到草原人想到如何克制火药之时，或是防到火药如何打造之秘人人皆知？”
小二不吭声了，下意识看了眼齐烨。
齐烨的面色也是极为凝重。
康凛淡淡的说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人世间，也没有能够永远守住的秘密。”
侧目看向齐烨，康凛来了句灵魂暴击。
“这便是为何齐兄弟不在南关使用这火药，而是到了东海平乱、抗击瀛贼时才显露了火药之威德缘故吧。”
齐烨的脸色瞬间变的有些难看。
康凛叹了口气：“本王，懂，我懂，哪会不懂，相比山林诸部，瀛贼才是我大康心腹大患，若那时火药现世，你又不在京中，到了今日，怕是已有朝臣、外敌知晓了如何打制出这火药了。”
康凛，就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点子上，一语中的。
随着火药的大规模量产，接触的人也会多了起来，接触的人多了，暴露如何制作火药配方的几率也就越来越大。
从东海回来的时候，谭孝就和他提过这事，高句丽已经派遣了大量细作乘船到了东海三道，想方设法打探出火药之秘。
“楚王殿下的意思是，火药这事早晚会泄密，与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靠着火药之力扫平草原？”
“不错。”
“笑话。”小二反唇相讥：“你当草原人是泥捏的？”
“有了火药，本王自然将他们视为土鸡瓦狗。”
康凛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了如同说一个铁一般的事实。
小二：“胡吹大气。”
康凛微微一笑：“论战阵，你不如我。”
“放屁！”小二骂道：“老子我第一次抡刀子砍人时，你他娘的还背《诗经》呢。”
“既王兄如此善战，那便由你来领兵深入草原如何。”
“痴人说梦！”小二怒极反笑：“你当孤傻了不成，父皇不在，孤也不在，任由你登基为帝不成。”
“皇兄不傻，皇兄需留在京中，因此才需我康凛出关作战。”
“可草原…”
“那皇兄去。”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
齐烨打断了二人，思考了片刻，道：“需要多少人手，后勤如何保障，如果国朝的资源倾斜到北关，陛下那边怎么办？”
“精兵一万，骑兵三千，只率一路精锐。”
齐烨惊讶极了：“这么少？”
小二讥讽道：“吃酒了不成，火药再是犀利，你也无法靠这一万三千人荡平草原。”
“无需荡平草原。”
“那你刚刚还说深入草原腹地，找到金狼王大帐。”
“那是后话，只需入了草原，将草原人打疼、打怕、打的想方设法困住我这一万三千边军，要他们分身乏术，无暇叩关，待瀛岛战士了结了，再对草原全面开战就是。”
齐烨瞳孔猛地一缩，鬼使神差的问道：“你与梁伯凤什么关系！”
小二一头雾水，康凛却是笑了。
笑着的康凛站起身，笑容之中，隐藏着无比的悲伤。
“王兄、齐兄弟，你二人商谈就是，还需早做定论。”
说罢，康凛转身离开了，左手背在身后，虎背熊腰的背影，显得有些孤独。
原本还气呼呼的小二，长叹了一声。
齐烨不由问道：“你就这么不放心他？”
“不放心？”
小二摇头苦笑：“哪会，便是将皇位拱手让他给，他也不会要，这人，癫的。”
齐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