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都吩咐好了，那我也去看看吧。”
陆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我和你一起去。”
林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清脆如风铃，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
“好。”
陆凡微微点头，算是应允。
“老师，再见。”
林清雪转向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的虚慧，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声音里带着对这位前辈的尊敬。
得到虚慧的点头示意后，她才再次转向陆凡，两人并肩，准备离开大殿。
陆凡深吸一口气，想要跟上林清雪轻快的步伐。
然而，就在他脚尖刚刚抬起，准备踏出那一步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身体深处猛地窜了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
这疼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诡异，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一时间，陆凡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模糊的雾，连林清雪的身影都变得有些扭曲。
双腿像是灌了铅，又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让他有些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林清雪和陆凡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她走得不快，不时会回头确认一下陆凡的情况。走了几步，她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回过头。
果然，陆凡还站在原地，不仅没跟上，脸上还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痛苦和苍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陆凡，你怎么了？”
林清雪的心猛地一沉，脚步立刻停下，转身快步走回，眼神里满是焦急和关切，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我没事，走吧。”
陆凡咬紧牙关，试图用最平静的语气掩饰身体的异样，他再次迈出脚步，想证明自己真的没事。
可就在他脚落地的那一刹那，更加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他体内疯狂搅动、切割，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痛苦，感觉自己的身体随时都要被这无形的力道撕裂。
瞬间，头晕目眩感达到了顶峰，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疯狂旋转、倾斜，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灌满了滚烫的铅水，沉重而混乱。
身体晃得更加厉害，几乎无法控制，耳畔也响起了一阵沉闷而持续的轰鸣，像是有雷声在耳边不断炸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陆凡？陆凡？”
林清雪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的担忧瞬间被无限放大，她不敢再迟疑，立刻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到了陆凡身边。
陆凡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呼吸也变得粗重而困难。
他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比如安慰她，比如说自己真的没事，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只觉得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点，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林清雪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了陆凡的腰，将他沉重的身体揽入怀中。
看着怀中彻底失去了意识，面色苍白得吓人，甚至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的陆凡，林清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还好，并没有生命危险，”虚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探查的微弱能量波动，目光在陆凡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身体透支得太严重了，经脉紊乱，气血也亏空得厉害。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养。”
林清雪一直紧张地盯着陆凡，听到这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心里仍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陆凡的胳膊，感受着他微弱的体温和急促却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比她高大许多的青年稳稳地背了起来。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中。
林清雪将陆凡轻轻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林清雪坐在床边，眼神一刻不停地盯着陆凡紧闭的双眼和微蹙的眉头。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担忧如同藤蔓般在她心底疯狂滋长，蔓延至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虚慧缓步走进来，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气息。他并未多言，只是坐在床沿，双手虚按在陆凡的脉搏，开始运转精纯的功法。
柔和而温润的能量如涓涓细流，顺着陆凡的毛孔渗入，在他紊乱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修补着那些细微的损伤，调和着失衡的气血。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虚慧均匀的呼吸声，以及陆凡偶尔因体内能量流转而发出的细微呻吟。
片刻之后，虚慧缓缓收回了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金色光晕。她站起身，神色平静地看着床上的陆凡。
“老师，陆凡他怎么样了？”
林清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声音都有些发颤地问道，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老师。
“没事，”虚慧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他只是有些太劳累了，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现在，他需要的是时间，好好休息，让身体自行恢复。”
听到“没事”这两个字，林清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坐倒在地。
她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已经憋了很久。
“谢谢老师……”
“好了，你好好照顾他吧。”虚慧温和地说道，目光在林清雪担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说完，他不再多留，转身离开。
“老师慢走。”
林清雪连忙起身相送，一直送到房门口，看着虚慧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缓缓退回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陆凡平稳而略带虚弱的呼吸声。
林清雪重新坐回床边，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担忧，还多了一丝安心和决心。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陆凡额角的汗珠，然后握住他微凉的手，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她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像个守护者，默默地守着床上的青年，直到天明。
房间里，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只剩下守护和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陆凡的意识像是从一片混沌的迷雾中缓缓苏醒，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仿佛沉甸甸的石头终于从身上移开。
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皮，却感觉异常沉重，如同粘在了眼眶上。但求生的本能和身体深处传来的舒适感，最终还是驱使着他。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掀开眼帘，起初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和一片柔和的色彩，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但渐渐地，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擦拭干净的镜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房间的轮廓，从窗外透进来的、带着清晨微曦的光线，床沿的边缘，还有那些熟悉的、属于林清雪的气息，都一点点落入他的眼帘。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神识，那股一直沉寂的感知力，也开始像苏醒的溪流般，在脑海中缓缓流淌，变得清晰而敏锐，甚至能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流动。
就在这时，陆凡扭过头，目光落在了床沿。
他看到一个人正趴在那里，身体蜷缩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睡得十分香甜，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的发丝有些散乱地垂落在枕边，几缕调皮的碎发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是林清雪。
她竟然一直守在这里，衣袖的边缘都有些褶皱，显然睡得并不安稳，但依然固执地守在他身边。
看到这幅景象，陆凡心中猛地一暖，像是有涓涓细流带着阳光的温度流过，瞬间驱散了身体残留的最后一丝疲惫和不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温暖的情愫。
他本能地想开口唤她，唤一声她的名字，但看到她睡得如此安稳，连嘴角都似乎带着一丝满足的浅笑，又硬生生把声音咽了回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先是轻轻地将一条腿移下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移动一片羽毛，生怕发出一点声响，然后踮起脚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另一条腿也跟着下来，整个人站在了地上，身形还有些不稳，但很快就稳住了。
他看着坐在床边一直守着自己的林清雪，在温暖的光线下，能看清她脸上淡淡的倦意，但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闭着，显得格外安静。
陆凡心中流淌过一股暖流，比冬日里晒到的第一缕阳光还要温暖。
他缓缓俯身，几乎是贴着床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仔细地看着林清雪的脸庞，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到她长长的睫毛，再到她小巧挺翘的鼻尖，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心头一颤。
陆凡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形成一个温柔的弧度。
就在陆凡准备弯腰，想小心翼翼地将林清雪抱起来，让她躺回床上时，或许是他的气息太近，又或许是他的动作终于惊动了她，林清雪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刚从梦中醒来，带着些许迷茫和睡意，但很快，当她看清是陆凡时，眼中瞬间亮了起来，充满了惊喜和担忧。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距离如此之近，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自己，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清雪看着陆凡，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声音还有些沙哑，像是没喝水的缘故，但语气里的关心却毫无掩饰，立即开口问道。
“放心，我没事了。”
陆凡微笑着说道，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他轻轻晃了晃身体，证明自己的确已经恢复了大半。
随即，陆凡缓缓蹲下身来，仰头看着林清雪。
闻言，林清雪看着陆凡，眼神里也染上了一层笑意，她伸出手，手指带着一点试探，轻轻触摸着陆凡的脸庞，从他的下巴划过，带着一丝微凉的触感，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和弹性。
而陆凡的眼光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并没有看她伸来的手，而是停留在林清雪头上的发钗上。
陆凡站起身来，左手带着一丝犹豫，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轻轻触碰着林清雪头上的发钗。
他的动作很轻，只是用指腹感受着发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发钗插得似乎有些歪了，或者只是他想替她整理一下，做点什么来回应她的守候。
这时，林清雪纠结许久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脸颊微微一红，抬头看着陆凡，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会梳头吗？”
“啊？”
陆凡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他稍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林清雪看到他发愣的样子，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但眼神却坚定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没有再等他的回答，而是微微起身，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他，坐在了软垫上。
梳妆台的铜镜映出了她的身影，乌黑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落下来，也映出了站在她身后的陆凡。
镜中的她，侧脸柔和，带着一丝羞涩。
陆凡顺从地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中的林清雪。
她的侧脸在镜中显得格外清晰，长长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几缕发丝垂落在颈边。
而镜子中，还有他自己的身影。
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爱意和温柔，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清澈而温暖，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个细节，从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到她泛红的耳尖，都刻进心底。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淡淡的甜意，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轻轻回响。
“小的时候，我看过我爹给我娘梳头，”陆凡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柔暖，眼神也变得格外专注，“我试试看吧。”
他说着，便有些笨拙却又异常认真地站在林清雪身后。镜中的他，眼中闪烁着新奇又带着点紧张的光芒，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而重要的仪式。
陆凡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熟悉的、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插入她浓密的长发间。
那头发黑亮如缎，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特有的馨香。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此刻却异常轻柔，仿佛在触摸最珍贵的丝绸，又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陆凡先是耐心地、一根根地解开那些缠绕的发丝，动作轻缓，生怕弄疼了她。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全神贯注，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弄乱这份美好。
房间里只有他手指滑过发丝的沙沙声，细微而清晰，以及两人之间无形的、温暖的沉默。
这沉默里，有初学者的小心翼翼，有被信任的安心，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感在悄然滋生。
林清雪靠在他身前，能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以及那份专注带来的宁静。
然后，他拿起梳妆台上那把老旧却光润的木梳，入手带着温温的触感。
他小心翼翼地从发根开始，一下一下，均匀而缓慢地梳理着。
梳齿划过发丝，发出轻柔的“簌簌”声，像春雨打在芭蕉叶上，又像情人间的呢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林清雪舒服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柔。
梳到顺滑，陆凡便开始着手盘发。他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时而挑起一缕，时而绕过另一绺，努力模仿着记忆中父母的模样。
不过，陆凡的手法还是有些生疏，动作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笨拙，偶尔还会不小心让发丝滑脱。但他学得很认真，眼神里满是专注。
林清雪透过镜子看着陆凡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眼眉都不自觉弯了起来，像两弯新月。他时而用力过大，时而又过于轻柔，那认真的小模样实在可爱。
不过她还是偷偷憋笑，怕打扰了他的工作，只是脸颊微微泛红，像熟透的苹果。
终于，做完了这一切。陆凡轻轻放下木梳，将自己当初为林清雪戴上的发钗再次小心翼翼地插入盘好的发髻中，稳稳固定。
然后，他双手轻轻搭在林清雪的肩膀上，给予她无声的支撑和依靠，同时从镜子里看着她，看着自己作品。
陆凡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了。”
听到这声宣告，林清雪看着镜子里自己焕然一新的容颜，还有那个虽然可能不够完美、却饱含着浓浓爱意的发髻，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眼中漾起了幸福的光芒，那光芒比窗外的阳光还要温柔明亮。
嗯，还不错。”
林清雪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还在细细品味这全新的感觉。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看着镜子，而是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微微转动着脖颈，左顾右盼，从不同的角度审视着镜子里那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自己。
那精心盘起的发髻，衬得她的脸庞更加小巧精致，平日里偶尔会遮挡住眉眼的发丝此刻乖顺地贴在脸颊旁，让她看起来既端庄又带着几分娇俏。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被发钗固定的发髻，感受着那份稳固与精致，然后满足地仰起头，看着陆凡，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笑意和欣赏，开口道。
“真的，我挺喜欢的。”
陆凡被她这副认真又带点小炫耀的模样逗乐了，眼角的笑纹都加深了几分。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有浓浓的得意，“你满意就行，还好我的手艺还过得去。”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仰起的、光洁的额头上，又慢慢上移，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柔情，像春日里融化的湖水，软得能将人融化。他甚至觉得，这发髻或许并不算完美，但戴在她头上，就是最好看的。
两人就这样，一人低头，一人仰头，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以及那份不加掩饰的喜爱。
于是，相视一笑，那笑声很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温柔的涟漪。
一时间，房间里所有的喧嚣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和弥漫开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幸福的气息，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