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亲妈，袁祥不必藏着掖着。
他直接说明来意，其实就俩字儿。
要钱。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需要钱，袁祥直接耍赖：“妈，你要是不给我钱，那我前途就全没了！”
侯素芹掏出钥匙，先打开门锁。
见状，袁祥抱怨道：“你说你住就住呗，干嘛还自掏腰包换锁啊，这锁看着不便宜，你一个老太太至于嘛……”
关键是他捅不开！
他依旧准备了一根铁丝，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对着锁眼无处下手。
不然，也不至于大热天的蹲在外面等人，进去吹电风扇不好吗？
“这不是我家，你站在门口说就行，就别进来了。”
侯素芹把车靠边放好，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
“啥？”
袁祥掏了掏耳朵，一脸不可思议：“你不让我进去？”
“你先说说要钱做什么，之前分家，你大哥做主，谁也没亏了谁。”
按照时下一些人家的做法，长子都会多分家产，同样也要承担养老。
人家赡养老人，多分一点钱，也无可厚非。
像袁家这种四人均分的，其实是比较少见的。
袁平还当众表示：“爸那边以后再议，但妈以后肯定跟着我过。”
在他看来，侯素芹还不到五十岁，现在又刚离婚，情绪不太好，多少有点钻牛角尖，也未必能和儿媳妇处得好。
等上三年五载，自己再努努力，分了大一点的房子，把她接到身边，悉心照顾，反而要比现在挤在一起大眼瞪小眼强。
所以这事儿就暂时那么定了。
侯素芹同意。
她知道，只要老大两口子好好活着，自己就不会没人管。
同样，要是她的小摊生意真的慢慢摆起来了，兜里有了钱，那么上赶着来伺候自己的人就会更多，跟苍蝇似的，撵都撵不走。
“大哥是没亏我。”
袁祥再不要脸也不至于往袁平身上泼污水，再说分家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不是谁想歪曲就能歪曲得了的。
他也没忸怩，反而兴高采烈：“妈，你以后就等着享福吧！你儿子我啊，现在认识贵人了……”
侯素芹打断袁祥：“什么贵人？干什么的，人家怎么会看得起你？”
袁祥按了按门牙，确定牙齿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活动，并没有掉下来，这才放下手。
他不爱听了：“我怎么就不能叫人看得起？妈，你别小瞧人，说不定没等过年，你就能多个儿媳妇孝顺你了！嘿嘿！”
想到和二麻姐在床上的销魂时刻，袁祥的表情里多了一丝猥琐。
啧，这才是女人啊，胸是胸，屁股是屁股。
老一点怕什么，老一点的女人才放得开，带味儿啊！
袁祥甚至无比后悔，自己以前就是小雏鸡，啥也不懂，以为那些丫头片子才值得追逐。
大错特错！
看他一副下流样子，侯素芹把头扭到旁边，厌恶道：“什么儿媳妇，不是正经人，我是不认的！你非要娶，跟我没关系，别来找我！”
袁祥被噎得不轻：“那、那你也不能不管啊！我要钱有用，妈，你不也分了不少，先借给我使使。”
他上前一步，凑近侯素芹，压低声音：“我未来大舅哥有门路，能带着我发财，人家肯拉我一把，我总不能不识相，连本钱也让人家帮我出了，你说是不是？”
侯素芹一颗心怦怦直跳。
想到上辈子，她努力控制着声音，尽量平静地问道：“到底要做什么生意，你说发财就发财？做生意有赔有赚才是正常，只赚不赔的那叫啥？”
袁祥不耐烦跟侯素芹啰嗦。
在他看来，一个中年妇女能懂什么，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明白的。
“哎呀，你不懂，你先给我拿点钱吧，我也不要多，一千块就行了。”
他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得很。
侯素芹掐着手心，尽量不发火：“我没钱。”
她本身就死过一次，而且还从医生那里听过一个说法，说每当人体在极度生气或者极度悲伤的时候，各器官的负担就会加重。
久而久之，器官就会发生病变，乃至衰竭。
这辈子，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不仅要活得久，还要活得好！
“你怎么可能没钱？你不也分到钱了吗？”
袁祥倒是一听就炸毛：“你是不是把钱都偷偷给大哥了？妈，你也太偏心了吧！”
他当时就不干了，非要去找袁平两口子讨说法。
生怕他去找老大夫妻的麻烦，侯素芹立即变了脸色：“你敢？你敢闹，以后别认我这个妈！听到没有？”
袁祥悻悻，胡乱地点点头：“那你给我钱。”
看到他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侯素芹一时间悲从中来，原本想给他拿三头二百，先把人打发了的心思也一下子就淡了。
不能给他钱！
她索性指着自己那张脸：“袁祥，你看看你妈我，我快五十的人，连孙女都有了，就因为你想要工作，我二话不说就让你接班，自己跑去摆摊卖袜子。”
“赵淑梅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侯素芹悲愤交加：“你知道你妈要卖多少双袜子才能挣一千块？我那是一分一厘地攒，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是一千块！你怎么不去抢！”
老实人忽然发火，也是有点吓人的。
起码袁祥就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
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我赚了钱给你两千，哦不，三千也行！”
侯素芹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他，真不敢相信，这么没心肝的人居然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早知道，当年不如一生下来就丢到尿桶里溺死了！
也怪她不会教育，又或者说，那样的年月里光顾着一张嘴就很不容易了，她能让四个儿子吃饱穿暖，没中途夭折，已经耗尽了全部心力，再多的就真的管不到。
走到这一步，或许母子二人都有错。
袁祥已经定性，哪怕她死了又活，依旧救不了他了。
侯素芹忽然想到她曾听大孙女念叨的一句话。
你觉得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可不就是这样？
她喃喃地说了一遍。
袁祥一开始还没太听清楚。
直到侯素芹又说了一遍。
他咂咂嘴：“妈，你咋还文绉绉上了，这是听谁说的啊，不会是姜芙吧？”
想到姜芙，袁祥又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觉得不甘心。
哼，等他发财了，就用钱砸她，看她不匍匐在自己的脚边，像女奴一样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以后，我再不会替你们负重前行了。”
没理会袁祥，侯素芹自顾自说道。
袁祥怒了：“啥？你不替我负重前行，我还怎么岁月静好？妈，别磨蹭了，快点给我拿钱……哎，你怎么打人啊，我是你儿子，你亲儿子……”
侯素芹抄起一个红双喜搪瓷洗脸盆，冲着袁祥就劈头盖脸地一顿打，直把他一路赶出8号院。
声势浩大，把附近不少人都给惊动了。
确定是娘打儿，没人上前拉架，都在看热闹。
侯素芹头发散乱，一脸是汗，手上死死地攥着搪瓷盆，浑身直哆嗦。
“滚，别再来了！再来老娘还打你！”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
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