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被谁猛地泼了一锅滚烫的开水,毫无预兆地,倾盆大雨就砸了下来。
前一秒还是刺眼的烈日,灼得大地龟裂、空气扭曲,下一秒,乌云便如墨汁泼洒般从天边翻涌而至,瞬间吞噬了整片晴空。
没有雷声预警,没有风起云涌的前奏,只有那滚烫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像无数烧红的针尖刺向皮肤。
“下雨了!开水雨!”听到广播以后 有人嘶吼了一声,声音里混杂着狂喜与惊惧。
人们从屋子里、墙角下、树荫里猛地弹起,像一群被惊醒的蚁群,四散奔逃又迅速集结。
水桶、盆、锅、碗、甚至破旧的鞋盒、塑料袋,所有能盛水的容器都被翻了出来。他们顾不上滚烫,顾不上被雨点打得生疼的脸颊和手臂,只拼命地把容器举向天空,仿佛那是通往生的唯一通道。
雨水顺着铁皮屋顶哗哗流下,有人踩着摇摇欲坠的梯子爬上房顶,用破布拼命擦拭接水槽,生怕错过一滴。
“快!快接!这可是水啊!”一个老汉嘶哑地喊着,双手死死抱住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任凭滚烫的雨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在手背上烫出细小的红痕。
他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着光——水!这荒芜世界里比金子还贵的东西,此刻正从天而降!
几个年轻力壮的甚至真脱了上衣,想在雨中痛快淋漓地冲刷一身的尘土与疲惫。
可当第一滴雨砸在赤裸的肩头,那灼人的温度立刻让他们倒抽一口冷气,像被烙铁烫过。他们慌忙缩回屋檐下,只敢用湿透的衣角胡乱擦脸,皮肤已被烫得通红。
雨幕如瀑,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视线被彻底撕碎。远处的房屋、植物、全都模糊成晃动的黑影,仿佛世界正在被这滚烫的雨水溶解。
雨点砸在水泥地上,竟腾起一层薄薄的白气,像大地在蒸腾着痛苦的呼吸。人们站在屋檐下,挤在一起,既贪婪地望着天,又恐惧地缩着脖子。
开始有人低声嘀咕:“这雨……会不会越下越烫?要是……要是真把人煮熟了呢?”恐惧像冰冷的蛇,缠上心头。几个还在外头嬉闹的孩子被大人连拖带拽地拽回屋里,哭喊声淹没在雨声里。
这场雨来的快走的也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停了。
来得及接水的人,像捧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把盛满滚烫雨水的容器搬进屋。水在桶里微微晃荡,蒸腾着热气,映着他们脸上劫后余生的喜色。他们数着接了多少桶,盘算着能省着用多久,嘴角咧开干裂的笑。
而那些因为在外面错过的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他们站在干涸的院子里,望着被烈日迅速晒干的地面,连一丝水渍都看不见,仿佛刚才那场滂沱大雨从未发生。
他们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机械地用拳头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那无声的哀嚎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的眼睛空洞无神,直勾勾地望着那重新变得刺眼的太阳,仿佛那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刚刚残忍地收走了他们唯一的生路。
雨停了,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就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乌云迅速裂开,阳光如瀑布般重新倾泻而下,毒辣而炽烈。
地面上的水痕以惊人的速度迅速蒸发,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痕迹。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水汽的微腥,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和燥热,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声音,只有那偶尔从屋檐下滴落的一两滴残水,还在滴答滴答地响着,似乎在诉说着那场滚烫的“甘霖”确实曾经降临过人间,给这片干涸的土地带来过一丝短暂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