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鑫蕊沉默了片刻。叶成龙的话既是在求和,也未尝不是一种隐晦的威胁和试探。她回头望了一眼车边耐心等待的戴志生,他正细心地替依依拂开额前的碎发,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帅气。
她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叶成龙,”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首先,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叶天阳即使被抓了,但云晟的股权没有变,我们也不想再增加股份,我只想还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把久隆地产做好,各方面再上一个台阶,其次,郑裕山要做什么,不是我能控制的,他的手的东西是他的护身符,也是……某些人的催命符,我不会去要,也要不来。不过我想只要你们不再节外生枝,郑叔叔手里的东西,也许永远不会出现。”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锐利:“至于我的位置,是靠我自己能力坐稳的,不是你们施舍的。叶天阳犯了法,就该接受法律的审判,这是公道。如果你们还想保住叶天凯和你自己,最好就安安分分,别再动任何歪心思。否则,下次进去的,就不止叶天阳一个了。”
说完,不等叶成龙回应,简鑫蕊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将方才通话时染上的冷厉气息缓缓压下,重新换上一副温和的表情,走向等待她的“家人”。
“没事吧?”志生看到她走过来,轻声问道,眼神里有关切。
“没事,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简鑫蕊摇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语气轻松,“工作上的琐事而已,已经解决了。走吧,我们回家,依依好像真的睡熟了。”
志生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发动了汽车。车子平稳地驶入傍晚的车流中,车窗外华灯初上,车内的温馨将外面的纷扰暂时隔绝。
但无论是戴志生还是简鑫蕊都明白,叶家的事情远未结束。暂时的妥协并不意味着风平浪静,暗流依然在涌动。只是此刻,他们都选择守护好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温暖。
戴志生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路。他知道,无论未来还有什么风雨,他都需要变得更强大,自己才能有更多的选择,才能面对过去,才能回家乡,才能守住眼前的温馨,守护好这份他越来越珍视的、“假”的却无比真实的亲情。而简鑫蕊,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眼神深邃,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叶家暂时的退缩,为自己和依依,或许还有身边这个男人,谋划一个更稳固的未来。
他们的关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和日常的温情交织中,正悄然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改变。
第二天,简鑫蕊在公司刚好遇到了叶成龙,叶成龙主动和简鑫蕊打了招呼,简鑫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叶成龙看着简鑫蕊的背影,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在家里窝里斗的那种狠劲,他甚至感到后悔,是自己当年做得太绝,把二叔和三叔逼急了,才做出违法的事,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三叔叶天阳送进了大牢。
叶成龙站在原地,目送着简鑫蕊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每一声都像敲在他复杂的心绪上。
他脸上的客套笑容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洞。他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但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有些灰暗。
回到宽大却冰冷的办公桌前,叶成龙没有立刻处理堆积的文件,而是颓然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出风声,这种寂静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嘈杂。
他想起简鑫蕊刚才那疏离却带着绝对掌控力的眼神,回想起当初在湖边初遇时她不过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漂亮随和,再对比她刚当上公司董事长时那份刻意收敛的锋芒和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脆弱,恍如隔世。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强大且难以撼动?
答案不言而喻——是她自己。
是他当年的轻视与算计,为了彻底的掌控云晟地产集团。是他一次次的自以为是和步步紧逼,设计赶走了二叔叶天凯,连累了三叔叶天阳,最后还把父辈们辛苦大半辈子打拼出来的云晟地产给弄丢了。
“是我自己……把路走绝了?”叶成龙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里显得异常清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真正的失败不是失去了一个项目或者暂时的颓势,而是将原本可能成为盟友甚至助力的人,亲手推到了对立面,并且让对方在对抗中变得愈发强大和无懈可击。没有叶天凯当年售给久隆地产的云晟百分之八的股份,简鑫蕊也没有控股云晟地产的机会。
可见因果报应,从来没有放过谁。
他想到了还在看守所里的三叔叶天阳。那个曾经嚣张跋扈、认为钱和关系能摆平一切的男人,如今只能在铁窗后等待法律的审判。而这一切的导火索,正是他们试图用最龌龊的方式去打击二叔叶天凯,却没想到留下隐患,把三叔彻底折了进去。
一股强烈的悔意涌上心头。这悔意并非全然出于道德觉醒,更多是一种战略上的巨大失误带来的痛感。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为什么不能采用更温和、更长远的方式?为什么非要和二叔三叔一起,陷入内斗的泥潭,最终让外人看了笑话,还让公司元气大伤?
他现在才明白,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哪怕只是利益的平衡,也比撕破脸皮、你死我活的斗争要明智得多。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三叔入狱,已成定局。二叔叶天凯虽然暂时无恙,但也如同惊弓之鸟,声势大不如前。叶家在公司的影响力正在肉眼可见地衰退。而这一切,追根溯源,他叶成龙“功不可没”。是他最初的野心和错误判断,点燃了这场内部倾轧的导火索。
叶成龙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曾经以为掌控一切,如今却发现早已众叛亲离,步步维艰。他看着窗外,繁华依旧,但叶家或许真的正在悄然落幕。而他,就是这个落幕过程中,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这种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傲慢。他知道,从现在起,他不能再抱着过去的想法行事了。他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审视和简鑫蕊的关系,哪怕只是维持一种脆弱的、表面上的和平与合作,为了云晟,也为了他自己还能在云晟有一席之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五味杂陈的懊悔和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沉重。未来的路,似乎变得更加迷茫和艰难了。
志生接到徐标的电话:“直营店的门头图纸和内部装修的设计图纸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送到他的办公室?
“不用,徐总监,这是我的私事,不要和公司的公事放一起,我请你设计的图纸,我会让明升公司付报酬给你的。”
“戴总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也相识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我在江宁的项目部,你今天过来吗?”志生问。
徐标愣了一下,其实今天他不去江宁项目部,但还是说:“今天我刚好到那边有点事,戴总,你在那边稍等一会,我马上就到,顺便把直营店的门头设计的图纸带给你。”
“好的!”
戴志生在江宁项目部的临时办公室里等了大约四十分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
徐标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图纸筒。“戴总,没久等吧?”
“没有,刚好处理点事情。辛苦你跑一趟了。”志生站起身,笑着迎上去,接过图纸筒。
“应该的。”徐标摆摆手,打量了一下这间简易的办公室,“戴总真是亲力亲为,这边项目进度已经提前了,您还时刻盯着。”
“根基不牢,地动山摇。现场多看看总没坏处。”志生请徐标坐下,顺手打开了图纸筒,将里面厚厚一叠设计图纸铺在桌上。
图纸画得非常精细专业,门头设计现代大气又不失温馨,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灯光效果,内部空间布局合理,动线清晰,甚至连灯光和色彩搭配都做了详细的标注。
“徐总监,这水平真是没话说!”志生仔细看着,眼中满是赞赏,“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完全是专业直营店空间的设计水准,让你做了这么多年我工程部总监,真是大材小用了。”
徐标笑了笑,带着几分感慨:“戴总吩咐的事情,我当然要尽心尽力。说起来,我设计时,还挺感慨的。戴总这样有情有义,真得让人佩服。很多夫妻,离婚后,就成了仇人,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那样最苦的是孩子。”
徐标的话让志生感叹很久,自己和明月离婚后,开始还互相理解对方,后来也不是越走越远了吗?他都不记得今年打过几次电话给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