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的残疾也不算什么,鲁公秘录中有一门‘木肢嫁接’之术,我还亲自见人用过,我只要尝试一番,应该就能造出来,到时候堂兄的行动便可与常人无异。”
“我于东海之上行船,还有颇多不便,正需要堂兄这样的人领航,这杨家之中还留下许多火种,我们还要保留有用之身互相照应,日后去往东海,也能找自家人帮忙。”
杨毅见到这些“杨家族人”便有了这个心思,他就算抢了一艘海盗船来,靠他一个人也是出不了航的,偏巧,这些“杨家幸存者”,大部分都是杨远在船坊的学徒,因为并没有杨家血脉,对于杨远的威胁较小,这才得以保命。
虽然性命保住了,但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残疾,似乎为了得到那批海盗的秘宝,蔡家父子有些不择手段了。
“到底是财宝吸引人,还是‘靖海侯’承诺的权利更吸引人呢?到头来,你们父子的性命不都死在了‘靖海侯’的手里吗?”
杨毅直到此时与杨远交谈时才知道,听他描述蔡同的相貌,这才记起来,那日死在郡丞府狗洞附近的人,正是蔡同本人,也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不小心打翻了酒壶,满身酒气的跑到那面墙边,许是遇险危急之下想要钻狗洞逃跑,却被人追上一剑刺死。
那把“奇怪的钥匙”能从“蔡同”身上得到,转而到了杨毅手中,便也不觉稀奇了。
“杨毅,杨毅!你快来看看,你妹妹醒来了,就是变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阿兰朵的声音从舱室中传出来,显然是在到处寻找杨毅。
“你去吧,黛草也是我的堂妹,祈求‘海神娘娘’为她保个平安。”
杨远将“七帆楼舰”的设计图交还给杨毅。
杨毅连忙循声过去,这艘漕船只有两个舱室,大一点的是船长室,有一张软床,杨黛草便在这里休息。
农巴、阿兰朵则是留在这间船长室中照顾杨黛草,杨黛草此时已经是“寄生母蛊”的原因,农巴和阿兰朵将她交给别人照看也不放心。
杨毅进来之后,就见到农巴小臂上有一道伤口,上面清楚的有着一个牙印,正向外汩汩流血,而杨黛草则是被农巴用“血屠暝狱刀”压在床上,奋力挣扎却无法起身,如同一只愤怒的小野猫一般,龇牙咧嘴的露着小犬牙四处攀咬。
“她这是怎么了?”
杨毅以法力护住她的灵台,想要用这种方法让陷入“幻觉”中的杨黛草清醒过来,但显然没有那么简单,杨毅的法力进入杨黛草的灵台之中,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立即明白过来,杨黛草并不是受了什么巫法幻术。
“老子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去叫你?她一醒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突然就跳过来咬了我一口,若不是老子压得住脾气,险些本能的一刀将她宰了。”
农巴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持“血屠暝狱刀”控制着力道,既要制住“杨黛草”,又不能让她受伤。
“阿兰朵,去叫‘红月’过来,这种情况,或许只有她最清楚。”
杨毅自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这船上还有一个精通“神魂附体”之术的‘妖族’在,专业的事自然还是要请专业的人出马。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裴红月”的声音从舱室外响起,它听到阿兰朵的呼喊,便早就放弃了整治燕红霞,跑来瞧瞧杨黛草的情况,看来他对于“逆转·夺舍咒”也是十分的好奇。
“裴红月”的手刚要触摸“杨黛草”的额头,便被激烈反应的“杨黛草”吓得撤回手来,还是杨毅帮忙摁住她,“裴红月”才能顺利的将“明灵意”探知进入她的灵台。
也不知“裴红月”用得什么咒术,激烈反抗的“杨黛草”逐渐平息下来,甚至发出悠长的鼾声,一点也不像她之前柔弱的样子。
“她到底怎么了?”
农巴的表情显示出他的确很紧张。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一个?”
“裴红月”重重叹了口气,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它现在想要施展咒术,除开使用魉皇刀中的怨魂之外,只能凭借裴红月本人的精神力。
可惜裴红月只是一介武夫,就算达到了“天人境”,其精神力也的确没办法与普通的小巫师相较,当然,杨毅这个“挂逼”是个例外,古往今来,能够巫武双修的奇人不少,但能够在两条修行路径上的境界并驾齐驱的,用手指头数也数的过来。
“这个时候还卖什么关子,直接说便是。”
杨毅没好气的瞪了它一眼。
“裴红月”一摊手,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好消息就是你妹妹的性命无碍,海坊主的残魂固然强大,但是那个老头子凭借‘法器·冥棺’使用出来的‘拘魂咒’也很厉害,早已将那几缕残魂中的主要意识消磨殆尽。”
“所以令妹只是单纯的精神受创严重,积蓄一段时间的休养,多吃一些安神补眠的药物便能好的快些,经此一劫她得到海坊主部分的魂力滋养,精神力有了长足的进步,几乎一夜之间便达到了‘神术境’巫师的程度。”
“裴红月”下意识的又想去掂胸前的一对软肉,却被杨毅的眼神制止,只能尴尬的扭了一下身子。
“那坏消息是什么?”
农巴对这些“打情骂俏”的小动作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担心杨黛草的安危。
“坏消息就是虽然她‘性命无忧’,但是‘杨黛草’可能被弄坏了……打个比方吧,原来的杨黛草性格柔弱、品性善良,这是她第一个自我,如果不出意外,这很可能也就是她唯一的一个自我。”
“但海坊主的残魂带来了一些‘恶’的意识,在被动接纳了这些魂力之后,也将这些‘恶念’融入自身,杨黛草本人并不会改变,她还是她,只不过会性格大变,出现一个凶残、霸蛮、不可理喻的另一个自我。”
“类似这样两种不同性格,或是多种不同性格出现在同一具躯体内的病例有很多,许多巫师在走火入魔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病症,通常称为‘多魂症’。”
“这种病症几乎是无解的,她们不像是连体婴那样可以通过物理手段切割,你们可以理解为这种‘杨黛草’还是只有一个,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涉及到神魂、性格变化这样玄奥复杂的层面,“裴红月”已经试图用最简单的话语说清楚,但是农巴和阿兰朵还是满脸“你在说什么?我在哪里?刚刚有谁在说话吗?”这样的茫然表情。
“我懂了,人格分裂是吧?只要人没变就行,比起成为一具活死人,或者是被海坊主那种妖怪夺舍,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应该攻击身边的人啊?”
杨毅摩挲了一下下巴,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这大概是‘恶’的那一面表现的过于激烈吧,她现在表达自我的方式还很混乱,需要一些时间调整,保不齐什么时候,那个乖乖的杨黛草,还会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裴红月”好像说了很多,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总之对于“杨黛草”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多睡觉,靠睡眠来让充满裂隙的神魂自我修复,直到两种表达出现某种平衡为止。
要用别的办法,杨毅也帮不上忙,但说起要让“杨黛草”多睡觉,杨毅还是有办法的,直接买了几份“蒙汗药”交给阿兰朵,让她定时给“杨黛草”服用就行。
解决了“杨黛草”的事情,杨毅的心上也算放下了一块石头,他走到甲板上,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已经天黑了,燕红霞又不知躲到哪个地方去偷懒了。
杨毅顿时有些疲惫,按理说以他的精神属性,就算十几天不睡觉,也不应该有这种倦意,很显然是在与海坊主的一战中,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种事你们找我也没用啊……我不要你的银子……这事我搞不定的……你找我三叔行不行?”
杨灿的声音从甲板角落里传来,杨毅好奇的走过去观瞧,却是三名“卫军”将杨灿逼到船舷处,各自拿着一个满满的钱袋子硬要往杨灿的怀里塞。
老实的杨灿平时都是被这些军爷骂来喝去的,哪里敢接受这些钱,何况他们所拜托的事情,自己真的没办法,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些钱他就更不敢收了。
“你们在干什么?”杨毅不由好奇的询问。
“大胆!本官在与杨大人协商要事,军情紧急,你鬼头鬼脑的靠过来作甚?小心我抓了你喂鱼!”
那为首的“卫军”显然是这群人中的头目,当即发作起来。
杨毅看了一眼他军服上的标记,只是区区一名小校,这种职级都算不上是军官,只能算是军卒头目,这个“卫军头目”自称“本官”,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不过在基层军营中,小校的权利还是很大的。
显然这一队“卫军”都是归这个小校带领,而且似乎知道“杨毅”的身份,面对杨灿这副尊容,加上已经广传天下的“杨毅事迹”,他们自然是将杨灿当成了这群人中的话事人。
“……我好怕啊!那你们继续吧。”
杨毅眼珠一转,便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早在北疆的时候,他就接触过“周庆”这样的人,对于那些苦在基层,却迟迟没有出路的军卒头目们,非常能够切身体会到他们的苦处。
想花钱买些门路,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是他们的眼神不好,使钱都使错了对象。
“三叔,你别走!你快给我帮帮忙吧!”
杨灿连忙跑过来拽着杨毅,下意识的就躲在了杨毅背后。
因为杨毅有言在先,不让杨灿在外面摆明“我不是杨毅”的态度,所以尽管杨灿十分为难,却也没有否认他们认错的身份。
“三……原来是杨大人的叔叔,失礼失礼!刚才言语上有些冒失,还请杨叔叔莫怪!”
那卫军小校反应过来,连忙拱手,但显然脸上也很好奇,为什么这个更显年轻的后生,反倒是“杨毅”的长辈。
“行了,钱拿来吧,什么事情与我说便好。”
杨毅挥了挥手,让杨灿忙自己的事情去,毫不客气的将三个钱袋子抓在手中,当着几人的面,就开始数起钱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两银子,算是一笔意外收获了。
“这个……好吧,既然‘三叔’能够做主,我们也就不矫情了,实话说,我们兄弟十六人,都是‘黑鳞魔鲨旗’下的卫军,十几年来都在江南与海盗作战,从未有过贪生怕死之念,军功倒是也累计了不少。”
这卫军小校完全将眼前的“杨叔叔”,当成了“杨毅大人”的白手套,“杨毅”不好出面收钱办事,都由这位“叔叔”来处理,便也将心中的事情和盘托出。
“可我们因为出身不好,也就迟迟未得到升迁,兄弟们也都憋着口气,只等一个好机会,在战场立一个大功,好让‘知事大人’能在向将军面前为我们请功。”
“可前些时日,我与另一队的校官醉酒,才从他口中得知,这些年来,我们兄弟作战得来的军功全都被旗中的那‘掌军知事·黄坚’贪墨了去,才短短几年,他倒是能高升都卫了,反倒更加打压我们兄弟。”
“呸!老子酒醉之后,便是气急,冲到军营前帐,要与那‘黄坚’斗将,却被他冷笑着知会亲兵一通乱打,将我丢出营去。”
“老子当时便就醒了,马上意识到此处不能久留,黄坚可是向将军一脉的老部下,在旗中势力庞大,我若是还留下来,肯定要被他想方设法的整治。”
“别看老向的家奴们与海盗们作战畏首畏尾,对付起自己人来不知道多么手黑,我与众兄弟们一商量,大家都是一个校营的,彼此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不能留下他们受苦,索性心一横,便向南镇抚衙门的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