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身体微微一僵,白天的擂台赛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差点下意识就将突袭过来的白小蝶一脚踹飞出去。
他旋即放松下来,感受到怀中身躯传递过来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像朋友那样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
白小蝶的热情太过突然,让苏远有些怀疑。
“你是江婳吗?”
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找到江婳。
如果白小蝶真是江婳,自己已经暴露真名,她只要眨眨眼,两人就能立刻互通上。
但是没有,拥抱短暂而用力。白小蝶很快松开他,退后一步,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努力恢复平静。
她的目光越过苏远,带着歉意和一丝紧张看向几位师父。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
没等她开口解释,众人的视线,包括苏远,都被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赌坊门口昏暗的光线下,站着一个异常高大魁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大半的门框。
他穿着破旧的三轮车夫号衣,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毡帽,帽檐下是一张憨厚甚至有些木讷的脸,皮肤黝黑粗糙。
正是车夫“大傻”。
“先生。”大傻和苏远对视,拼命眨眼:“你上次说要包我的车,这话还作数吗?”
苏远微微一愣,很快就想到那夜的场景,又从大傻的眨眼中领会到了什么。
雇人需要钱,他摸了摸裤兜,随即看向一旁的黄铁山:“黄师父。”
“干嘛?”
“借我点钱呗。”
“哈......?”
黄师父也没问他要钱干什么,摸了摸屁兜,发现空空如也,挠了挠头说道:“这刚逃出来哪来的钱,钱都放我大徒弟那了,我去给他喊来?”
“那我们动作要快点了黄师父。”
苏远看着窗外:
“天......就快要黑了。”
......
......
......
鸿子窝在沙发里,手机紧贴着耳朵,声音压得贼低,带着点做贼心虚的兴奋:
“喂,小黑?是我,草间人。”
电话那头是黑绫一贯的平稳:“嗯。”
“我又死了。”鸿子说得像汇报战绩。
黑绫:“嗯。里面情况?”
“还行吧,还撑得住。”鸿子含糊了一句,立刻切入主题,“林源还活着吗?”
“活着。”
“别告诉他我死了啊!”鸿子赶紧叮嘱。
“嗯。”黑绫应得干脆。
“是这样,”鸿子舔了舔嘴唇,进入正题,“你再给我拨点‘货’......真不是我贪装备!里面是真缺!你听我说......”
死了四次,鸿子突然开窍了——他就是个移动的军火库!别人受规则限制掏不出灵异物品,但他能!代价?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
就在各势力联合,以期在即将到来的恐怖长夜中求得一线生机之时......
特务科大院门外。
林玖颜挽着来文青的手臂,两人总算是在天黑前赶了回来。
“我去收拾东西,一会我们去新开的餐厅吃饭啊。“林玖颜松开手,她想着回办公室拿上自己的小手包和那件薄呢外套,这鬼天气突然冷得邪门。
天黑的这么恐怖还要出去吃饭......?
来文青嘴角抽了抽,正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时,突然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
“回来了?”
特务科科长林洪正站在大门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尤其在林玖颜刚松开的手臂位置停留了一瞬。
“科长。”林玖颜站直。来文青微微颔首,掩去一声低咳。
“高桥长官命令。”林洪说,“所有特务科高级科员,行动队队长、副队长,情报科核心人员,档案室、机要室当值者立刻集合。不得延误。”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紧闭的大铁门,那里正有卫兵无声地落下沉重的门栓。
来文青目光一凝,因为就在林洪话音落下的刹那,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股冰冷的机械音。
【你已参与S级任务:无名的选择。】
“......”
沃德发?
来文青心脏怦怦直跳,怎么和我关联上了,不,准确来说是整个特务科。
高桥武雄上午刚被人砍掉一条手臂,这才下午就要作妖?
“集合?现在?”林玖颜秀眉微蹙,看了一眼黑得令人心悸的天穹,“我正要去办公室拿点东西......”
“不行。”林洪打断她,“立刻去中央楼前。所有人,未经许可,不得离开大院半步。”
他强调了“所有人”和“不得离开”。
林玖颜脸上那点理所当然的松弛瞬间凝固了。她看着林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一股被冒犯的骄矜涌了上来:“科长,我就拿个包,很快!我父亲......”
“我说了,不行。”林洪的声音陡然拔高,“高桥长官的命令,没有例外。立刻去集合点!这是最后一次提醒。”
林玖颜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错愕和被当众驳斥的羞愤。
她父亲给日本人捐过飞机!连高桥也要给她父亲三分薄面!林洪怎么敢?!
而且......为什么连来文青这个档案室的小科员也要被圈进来?
高桥武雄要做什么......竟然牵扯出了S级任务......S级任务必然和剧情有关......剧情,剧情......
来文青快速思考,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在之前的药品运输任务中,高桥武雄一石三鸟,成功伏击地下抗日分子,还确定了内奸来自特务科内部。
那么他现在,是想抓出特务科里的内奸?
然后再通过那个内奸,将所有地下分子连根拔起?
大事不妙,如果真让他找出内奸并逼问出地下分子的下落,那么今夜外面的人将要同时遭到厉鬼和日军的屠杀!
......
瀛海的天彻底暗了下来。
浓墨般的夜幕裂开一道缝隙,一束惨白月光如冰锥刺下,照亮小巷湿漉的青石板。
光柱中,一个身影无声凝聚。
华美的和服黯淡无光,乌发高耸,那张脸上惨白厚重的脂粉完全覆盖了五官应有的起伏,像一层僵死的白垩。
唯有两片嘴唇,被细细描画成猩红僵硬的弧度,如同凝固在尸体上的笑容。
巷口,一个醉汉踉跄抬头,浑浊的目光撞上了那张毫无生气的白脸和诡异的红唇。
“嗬......”他喉咙里挤出一个气音。
皮肤瞬间失去光泽,如同粗糙的灰纸般塌陷、褶皱。头发簌簌脱落。
眨眼间,一具干瘪套着松垮衣服的枯尸,栽倒在月光边缘。
艺伎,已然在这端午之夜降临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