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命令!”
葛尔东赞突然出声,叫住了欲要离开的传令兵:
“让所有斥候近期严查方圆百里,凡是寻到唐人踪迹,立即来向某汇报!”
传令兵郑重点头,离开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昨夜情况详细送达全军各处。
不少猛士自认受辱,跟随着达扎路恭,准备前去吐谷浑部族要个公道。
马蹄声阵阵中,夹杂着将士们激昂的战歌,祝贺勇士大胜。
歌声悠扬中,葛尔东赞走出军帐,眺望北方,道道白线点缀在祁连山脉的轮廓上,沉闷心情顿时开阔。
可不知怎的,葛尔东赞突然觉得心里悸动不安,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步步紧逼。
那座由族中勇士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到底是不是唐人的算计?
若吐谷浑无辜,那此次达扎路恭贸然领兵攻伐,怕是要大伤两国和气。
万一举棋不定的吐谷浑,彻底倒向唐人,他们背腹受敌,又该何去何从...
当达扎路恭率兵赶赴吐谷浑部族时,边关城楼上,郭孝恪已经收到了王忠嗣快马加鞭送来的密报。
将密报凑近烛火,跳动的火光照亮文字,也照亮了他脸上遍布的沟壑。
“二郎神机妙算,吐蕃人果然上钩了!”
激动之下,郭孝恪抬头猛灌一大口酒水,旋即将手上密报,递送给了一旁的李斯文。
“哦?是之前说的离间之策?”
李斯文眼前一亮,枯坐半日的身躯突然前倾,接过密报扫上几眼,但那过于潦草的字迹,看得他眼睛生疼。
逐字细看,加之郭孝恪将些许暗语逐条拆解,这才磕磕绊绊的看懂了其上信息。
突厥制式弯刀留下的伤痕、留在现场的罗圈甲碎片,加之段志玄趁夜出关...
层层误导之下,成功将嫌疑导向了吐谷浑的身上。
同胞被砌成京观,凶手仍然逃离在外...
得知这个消息的吐蕃军营,已经是人喊马嘶,大批精锐倾巢而出,朝着吐谷浑腹地狂飙突进。
“既然吐蕃前军已经将矛头转向吐谷浑,那咱们不妨再添把火,尝试瓦解两国间的攻守同盟,断其犄角之势!”
李斯文托着下巴,算计着该如何因势利导,离间两国。
对于这个建议,郭孝恪觉得有些风险,却比起收益来,还是相当值得一试。
扶须颔首道:“此计釜底抽薪,不仅解了当下燃眉之急,更会遗泽将来数十上百年!”
“若吐蕃、吐谷浑两国因此离心,不再合纵,那不过一片散沙,以我大唐国力,辅以强兵劲旅,何愁边患不平!”
看向一旁,目光如炬:“不知二郎可有想法,让老郭也帮你参谋参谋?”
“这个嘛...需要看人下菜。”
李斯文神色沉稳,丝毫没有被眼前小胜所迷惑。
行百步者半九十,越是到关键时刻,心思就要愈发缜密,将一切能想到的隐患,尽数排除。
盯着军报上的大长串名字,问道:
“郭将军曾多次支援边关,想来对吐蕃将领有所了解,不知这位带兵的达扎路恭,脾气秉性如何?”
“达扎路恭...”
郭孝恪沉吟半晌,回想起了那个浴血奋战,手段暴虐的屠夫,不由地脸色一沉。
“这人武艺超群,骄傲自大,曾放言‘马踏渭水饮战马,三日长安属吐蕃’。”
“多年来,此人率兵劫掠大唐女子、工匠上万,导致边疆多地十室九空,是边关将士心里一等一的大敌。”
“心粗胆大的莽撞武将么。”
李斯文摩挲着下巴,脑海中勾勒出此人膀大腰圆、黑脸络腮胡、手持双板斧的刻板形象。
“既然这人没脑子,那咱们不如...派人去给吐谷浑送份大礼。”
“也好让他见识见识,我大唐与吐谷浑之间,情同父子的紧密关系。”
“情同父子?送去大礼?”
郭孝恪眼神怪异,满脸疑惑的看向李斯文。
就吐谷浑这种...堪比弑父逆子的坑爹玩意,还给他送去一份大礼,监军大人,你脑子是否清醒?
只一眼,李斯文就知道郭孝恪这家伙,绝对是在心里蛐蛐自己。
这就是个低配程咬金,有外置大脑的情况下,根本懒得思考。
无奈解释道:“不是咱们真心相送,而是做戏给达扎路恭看,让他以为咱们是真心相送。”
“郭将军不如细想一下,当吐蕃铁骑赶到吐谷浑部族时,正好撞见咱们送去重礼...以
“达扎路恭的火爆脾气,第一反应会是如何?”
“是坚信两国情谊,认为咱们是在离间两国同盟。”
“还是会认为,大唐与吐谷浑早有联系,如今暴露,是已经签订盟友,准备合力对付吐蕃?”
听到这里,郭孝恪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他的想法。
如今才刚刚开春,属于吐谷浑物资最为短缺的时候。
愁眉苦脸只等大唐互市救济一二,结果转头就看到大唐送来大批紧俏物资,还是以互市的名义无偿相赠。
吐谷浑肯定是会不假思索的收下。
至于其中是否藏着隐患,人命关天,他们已经顾不上太多,饮鸩止渴也比渴死强。
而吐蕃部队赶到时,撞见吐谷浑欢天喜地的接受唐军物资...
就达扎路恭那脑子,肯定不会深想,这其中是否有阴谋。
昨夜吐蕃斥候刚被突厥弯刀弄死,第二天你们就收到大唐送来的重礼,还说你们一无所知?
因为分配不均,吐谷浑对吐蕃积怨已久。
无缘无故的被吐蕃打上家门要个说法,吐谷浑势必会左右而言其他,想方设法的昧下这批物资。
而达扎路恭自认收到轻视,怒火之下,也会选择先下手为强。
一旦见血,双方肯定是要大打出手,轻则留下芥蒂,重则两方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