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见慕容允立支支吾吾的,实在解释不清,言语中的敷衍更是满溢而出。
达扎路恭简直是怒不可遏,额上青筋暴起。
同时手中弯刀已然出鞘半寸,摩擦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嗤笑怒骂道:“慕容可汗,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说糊弄就糊弄的吗!”
跨步上前,心中满腔怒气,却在瞥见慕容允立的瞬间戛然而止。
只见慕容允立此时已经面如金纸,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在颔下汇成水流,随着剧烈喘息而不停的滴落。
慕地,这位素来以骄横无礼着称的吐蕃猛将,吓得接连倒退三步,神情慌张间,手里弯刀如烫手山芋般,‘当啷’扔远。
达扎路恭猛地扭头,看向瑟缩在角落的龟兹美人。
“看什么看!”
恼羞成怒的一声暴喝,却能听出明显心虚,更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你可看见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之所以敢在这里嚣张跋扈。
是因为心中笃定,有大唐在侧龙盘虎踞,被打出阴影,国力贫弱的吐谷浑根本不敢与吐蕃反目。
再加上昨夜吐蕃损失确实不小,这才能以‘理’压人。
可若是慕容允立死在这里,他反倒要成了没理的那方。
更何况,来之前葛尔东赞还再三嘱咐过他,如今唐人雄兵蠢蠢欲动,切不可在这时与盟友交恶。
那样一来,不仅是让大唐坐收渔翁之利,更会让吐蕃陷入腹背受敌的绝境。
想到此处,达扎路恭压下心里翻涌的杀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沉声劝慰道:
“慕容可汗不必如此,你我两国情谊深厚,进退同盟已久,我自是相信可汗的为人的。”
别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但事到如今,达扎路恭也只能捏着鼻子说好话。
传闻这位吐谷浑可汗,多年来沉迷美色,身体早已被掏空,离死已经不远,眼下还是先稳住局面。
见慕容允立艰难点头,嘴角扯出笑容。
达扎路恭也没了法子,急声叫来医者前来诊治,瞅着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异常心累的叹了口气。
眼瞅着大战在即,盟友又成了这副鬼德行。
他并不畏惧死亡,奔袭在高原上的勇士视死如生,只在乎荣誉与信仰。
但他被几次耳提面命,更清楚此战对于吐蕃的重要性,只能胜不能败。
若是此次折断了唐人的反击,松赞干布便能携大胜之势,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国内叛逆,完成统一。
可若是前军大损,唐人便可挥师百万,越过甘州直指吐蕃腹地。
而这样一来,松赞干布的计划算是彻底完蛋,吐蕃兴盛转眼成空。
...
戌时一刻。
因为大批守关将士已经跟随段志玄、王忠嗣两位将军出征,此时的凉州边关不免显得格外空旷。
各个街头关隘,只有几位临时替补的辎重部队兵卒,还有一众民夫代为值守。
清冷的月色照亮城垛上的一杯清茶,虽有夜风习习,但温度还算宜人。
李斯文裹着大氅盘坐在城头,刚准备起身活动活动身体,却正好迎上了连滚带爬而来的郭孝恪。
“二郎!”
郭孝恪的声音疾驰而来,人未至,兴奋的语调就先惊扰到了夜色:
“你肯定想不到,咱送去吐谷浑的那份‘大礼’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哦?真因为这等小事就反目成仇了?”
李斯文挑眉望向这位沙场老将,实在不敢想象,如此疏漏的离间计,两国竟然没有一个聪明人看出了其中端倪。
“非也非也。”
郭孝恪摇头晃脑,又沉思半晌:“嗯...说不上是不是反目,但怎么感觉...这么形容也对?”
“诶,算了算了,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二郎你自己看吧!”
“吐谷浑可汗慕容允立,在得知大礼被截胡后,气急攻心当场昏迷,现在闹得人心惶惶。”
“而当时在场的达扎路恭,便成了众矢之的,被士兵关押后,又趁着夜色逃出城外,直接被长老定性为刺客。”
“现在河源城里已经草木皆兵,连个耗子洞都要挖出来填平!”
瞄了激动到来回踱步的郭孝恪,李斯文不由失笑一声,伸手从他手上取来军报。
逐字读罢,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真是好一出大戏!达扎路恭这只莽夫,倒是给咱们当了回奇兵。”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单筒望远镜,远眺吐蕃营地方向,那里的火把如繁星点点,却意外紧密,透着反常的肃杀。
“看样子,吐蕃前军已经全军戒严。”
郭孝恪抚掌大笑,声音响彻城头:“那肯定的,吐蕃背腹受敌,再不收缩兵力,肯定是要兵变!”
吐谷浑和吐蕃这两个王八羔子,多年来几次三番的联手犯边,边关将士不堪其扰。
结果这位小公爷才来没几天,这俩东西就有了反目的迹象。
若是能多留几天,再来几个计策,这俩东西会不会狗咬狗一嘴毛...真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两人极目远眺之际,城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
趴在城头往下看去,却是王忠嗣手下亲卫来报,说吐蕃营地异动,可能是在调集兵力。
李斯文与郭孝恪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了然,有了这层掩护,段志玄不太可能暴露了。
急忙走下城头,叮嘱王忠嗣亲卫:“转告王将军,这两天大张旗鼓,多派游骑在边境叫嚣,做出追查杀手的架势!”
“务必要让吐蕃人相信,我们也因斥候之死而愤怒!”
亲卫不能理解,但军令如此,只得拱手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