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箭头有毒！”
季汉的这位老军医，从前也在武陵书院的医学院待过。后来刘备借江夏郡时，他和一众同僚留在江夏，逐渐被刘备志向所感，便死心塌地的跟了刘备。
如今，也是淮南军中，军医里的一把手了。
“老先生，可有解毒之法？”关平郑重询问。
一旁的孙乾，周仓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这位老军医，微微摇头。
“此毒虽然不猛，但却渗入骨髓。即便是有解药，也需要常年累月外敷内服，安心静养。莫说动武，就是动气，都是不行。”
“若想要彻底医治，只能割开皮肉，直至于骨，再用刀一点点刮去骨中毒性，之后缝合伤口，静养百日，或可好转。”
“只是这等神医绝学，即便是在武陵书院的医学院内，除了神医华佗，以及他的几个入室子弟外，又有谁能有此把握。”
说完，老军医叹了口气，先留下了一些药物，让关平给关羽服用。
而此时，关羽已经醒来，对于自己手臂上的毒，根本不在意。
他睁开眼睛后，最为关心的，还是麾下的军队和各类装备。
“攻城军械，如何？各部人马，如何？”
“父亲！”
“君侯！”
听到关羽询问，周围众人，立刻围了过来。
孙乾当即回复道：“各部人马，损失尚好，西楚军队并未全力追杀。”
“只是，只是各部攻城器械，大多都被捣毁，若是再想攻城，短期内，怕是难了。”
“另外，我军失了大营，营内的那批粮草也一同丢失。”
“后面，可能还需要暂且退兵，返回西陵就粮。”
不等孙乾说完，关羽却摆手道：“不可！绝不能退兵！”
“陛下和士颂小儿，相持于洛阳。一如当年高祖和项羽，鸿沟对峙。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而我率淮南军团，攻入荆襄，正如当年韩信率军驰援，乃是压服士颂的关键所在。”
“若是因为受伤，而在此刻退兵。我季汉复兴之大业，岂不是溃于我手。关某宁死，也绝不辜负大哥的信任。”
关平急道：“可父亲，如今内无粮草，外无器械，父亲中毒，军心不稳。我们不退，又当如何？况我水军尽墨，即便是从淮南运输，也难以赶上啊。”
关羽低头思索片刻，高声吩咐道。“拿地图来！”
很快，温恢将一幅周围的军事地图拿了出来，铺开在关羽面前。
关羽盯着看了半天，居然用手指向柴桑，说道：“东吴孙权，也是我季汉分封之王，乃季汉之藩王。”
“如今我季汉朝廷，发兵平叛，他孙权当发兵相助。”
“刘靖，你手持我将令，前往东吴，征调东吴船只，粮草，以及木料后勤，直接运来我前线大营。”
孙乾听了，连忙劝阻。“君侯，孙权小人，我们正当好好防备。如今为何反而将我军底细告知东吴，东吴若是知晓我军缺少粮草后勤，一旦在东面发难偷袭，淮南危矣。”
关羽却不以为然，冷笑道：“周瑜已死，江东鼠辈，何足惧哉！”
“何况有糜芳，傅士仁守在淮南，沿江设置烽火台。东吴一旦有异动，我亲自率军杀回，配合淮南守军，内外夹击，东吴贼子，如何能偷袭于我？”
关公堂堂丈夫，光明磊落，自己是君子，便以君子之心看待敌人，却不知道东吴若是出手，可不会以君子的标准来出手的。
“好，即便一切都如父亲所言，安排妥当，可父亲如今身中毒箭，急需静养。父亲若是执意要攻安陆，便由我率军去攻。父亲可先回西陵养伤，如何？”
“父亲，我淮南军团，不能少了父亲。陛下大业，不能少了父亲啊。”
关羽把手放在了关平的头上，欣慰一笑。
而后，看向军医留下的药材。
说道：“只管让军医前来，替我割开皮肉，刮去骨上之毒，而后直接在我骨上服药即可。”
片刻后。
那位老军医还是被请了进来。
“君侯，老夫虽知刮骨疗伤之法，却并未施展过，若是直接在将军处治疗，将军所受之疼痛，恐要多上数倍。”
“军中麻沸散，早已无有。将军神勇，却也是肉体凡胎，此番疼痛，不可估量啊。”
关羽呵呵一笑，说道：“先生只管动刀，我非俗人，何惧疼痛。”
“关某戎马一生，视死如归。区区刮骨之痛，何足道载。”
话已至此，老军医自然从命。
就在他准备各类器具时，关羽命人取来酒水，又让孙乾坐下，陪他对弈。
最后瞟了一眼老军医，催促道：“老先生，可以动手了。”
“喏。”
老军医领命之后，用消毒后的尖刀缓缓割开了关羽手臂上的皮肉，露出中毒发黑的骨头，而后一点点替关羽刮去了骨头上的毒素。
只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事的老军医，手抖得厉害。
而关羽虽然感到了钻心的痛，但依旧稳住身形，纹丝不动，让这位军医，替自己完成了刮骨疗伤。
周围的关平，周仓等人，看着关羽被割开的皮肉，也是难以忍受，却又不敢随意发声。担心影响了这个军医的治疗。
对面和关羽下棋的孙乾，更是慌乱中，发挥不出半分棋艺。
差不多花费了一个时辰，这老军医完成刮骨疗伤，又替关羽包扎好伤口。
末了，这老军医，也只能对着关羽感叹一声。
“将军真乃神人也！”
之后，关羽便在此驻军，派人前往西陵，调集粮草，暂且支持一二。
只等东吴船只，为他送来粮草军械。
“这关羽，欺人太甚！”
孙权笑嘻嘻地送走了刘靖，而后，就在自己的吴王宫殿内，发起了脾气。
身边，鲁肃，吕蒙二人四目相对，但都在静静等待。
他们早已经熟悉孙权的套路，先是对着刘备关羽大骂一通，发泄情绪，冷静下来后，再找他们询问对策。
“当年，公瑾留下遗策，说是季汉西楚，必有一战。”
“如今，士颂和刘备，鏖战于洛阳。关羽提淮南之军，深入荆州，此刻，是否便是我东吴起兵之良机？”
“是！”鲁肃的回答，斩钉截铁。
孙权眼睛一亮，说道：“可那关羽，为何还敢派人来我东吴，征募我东吴船只粮草，真当我是他季汉藩属吗？”
周瑜死后，吕蒙瞬间成长了起来，这些年也听孙权的劝说，真就读了些书。如今的他，早非吴下阿蒙了。
他分析道：“关羽个性倨傲，如今败黄忠，占江夏，擒吴懿，斩庞德，深入荆州，天下震动。如今的他，自然狂得没边。”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若是大王有令，吕蒙愿率一军，联合西楚，拿下淮南，两面夹击，把关羽斩杀于江夏！”
“且慢。”
只是吕蒙的慷慨请命，被鲁肃直接打断。
“此刻，季汉和西楚，看似全面大战，但双方却并未伤筋动骨，我们若想要取淮南，必须和西楚联盟。”
“但季汉刘备这边，我们也不能得罪死了。”
既要占季汉的地盘，还要保持和季汉的良好关系？孙权和吕蒙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鲁肃，能被周瑜看好，推荐成为东吴第二任大都督，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分析道：“关羽所请，我们全部答应，另外派出使者，去见关羽。”
“一来，恭贺关羽大破七军，扬季汉天威。还为关羽带去一批粮草，和后勤军资。”
说这话的时候，鲁肃自己脸上都带着轻蔑的笑容，显然东吴之人，对于刘备这个季汉朝廷，是没有多少认可的。
“而后，提出我们东吴所请。就说吴王愿意发兵，配合关羽和西楚作战。只求关羽在占据荆北诸郡后，将淮南的庐江，九江和广陵三郡，作为奖励，赠与我东吴。”
“其二，为表明决心，我东吴吴王世子，愿意求娶关羽之女为正妻，后世吴王之爵位，都有关家血脉。”
见孙权面露难色，鲁肃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此请求，大王可写成奏疏，在刘备面前也送上一份。”
吕蒙倒是明白了鲁肃的意思。
他笑着替孙权解围，看向鲁肃，确认道：“大都督之意，是算准了关羽不会同意，甚至会对我东吴无礼，后面我们出兵拿下淮南，也是我们和关羽这个汉寿亭侯之间的矛盾，属于季汉臣子之间的争斗而已。”
“如此一来，我们既能占据淮南，又能和刘备不撕破脸。”
虽然吕蒙的脸上，满是笑意，但他的眼角却闪过一丝精芒，在鲁肃的大战略之外，他也有自己的小计划。
孙权又问道：“那为何还要派人和西楚联盟呢？”
鲁肃说道：“我们占据淮南，若无西楚牵制，刘备必然会发兵南下。”
“联合西楚，甚至鼓动士颂称帝，我们明面上说愿意和他互相称帝，但实际上却可退后一步，认可他士颂的楚帝名号，都无不可。”
“只要季汉和西楚之间，战事不停，我们东吴，就有机会趁势崛起。稳住西楚，占据江淮，而后北图青徐。那时，便是东吴西楚北魏三家，三足鼎立之势。”
“而那时。”
鲁肃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看向身边的吕蒙。在他看来，形成那样的局面，他鲁肃的工作也就完成了，后面就要看吕蒙的了。
孙权也笑道：“那时，西楚和北魏之间，必定水火不容，我们东吴在期间，一样能左右逢源，蚕食壮大。”
“孤这就下令，让人去准备粮草物资，再让吕范为使者，去见关羽，向他求亲。他若是同意，那也行，后面便让他以淮南之地，作为他女儿的嫁妆即可。”
说罢，孙权又看向吕蒙，问道：“子明，若是我军突袭淮南，关羽在淮南这边，沿江设置烽火台，我军任何举动，都会被季汉军队提前发现，这当如何是好？”
吕蒙微微拱手，说道：“大王安心，如何拔掉烽火台，我早有准备。”
孙权和鲁肃对视一眼，心中有数，便不再多问。
这边，吕蒙已经开始联系东吴各大家族，询问他们和西楚季汉商贸之时，是如何通过季汉烽火台的检查了。
那边，吕范依旧带着孙权的“认怂信”，跑去找关羽求亲。
所谓做戏做全套，为了让关羽掉以轻心，为了让关羽继续狂妄，看轻东吴，吕范这次好话说尽，赔尽笑脸，终于是来到了关羽面前。
“君侯，下官这次，已经带着东吴筹措的第一批粮食和军械，送到了西陵城，完成交接，下官这才来拜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关羽再如何看不起东吴，这次东吴居然真就用东吴船只，为关羽送来了粮草补给，关羽自然要见一见对方的使者的。
“嗯，吴王识大体。比那士颂小儿，强多了。”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也就是关羽对吕范，对东吴这次“援助”的回复了。
吕范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君侯，我家吴王，愿意发兵五万，配合君侯，讨伐叛逆之西楚。若能助大汉，夺取荆北诸郡，求君侯允许，将庐江，九江诸郡，归还东吴。”
这话刚刚说完，关羽的脸色就变了。
“淮南诸郡，乃是大汉城池，何时成了你东吴属地？”
“吴王若是有意发兵相助，可自取荆南四郡，我可上书朝廷，建议长江以南，皆归吴王统领即可。”
算是想到对方后面还要送几批粮草军备过来，关羽算是忍住没有发脾气。
但吕范心里倒是嘀咕起来。
“荆南四郡？我东吴不想要吗？当然想要，只是那荆南四郡，和交州连成一体，乃是士颂楚国之根基所在。”
“想要占据荆南四郡，就要准备好和楚国整个南方体系全面开战，我东吴扬州一隅之地，才不会这么冒冒失失。”
只是这些话，吕范自然不会给关羽说。
他脸上依旧保持笑容：“多谢君侯指点，下官回去后，一定转告我王，让我东吴军队，转向荆南四郡。”
“嗯，若是无事，便退下吧。”
关羽懒得应付这人，他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现在又得了粮草支援，他已经准备再次发兵北上了。
更别说，他现在更是听闻在鲁阳那边，徐晃正率军配合楚国鲁阳守军，和刘封，诸葛诞等人开战了。
若是他能打下安陆，不仅仅可以向西威胁襄阳，更可以直接北上，和刘封那边呼应。
那样一来，荆州这边的战局，形势会更好。
“君侯，确实还有一事。”
“我主吴王，有一嫡子，甚是聪慧，又闻君侯有一女，年纪相仿。我主有意求娶君侯之女，为我吴王嫡子大妇，两家结好，并力破楚。此诚美事，请君侯思之。”
这话说完，本来就耐着性子的关羽，勃然大怒。
“吾之虎女，安能嫁孙权之犬子乎！若非见你乃是送军粮物资之使者，今日当斩汝首级！”
“滚！”
关羽的眼中，尽是杀意，吕范哪里承受得住，吓得连滚带爬，逃离军营。
等他回到东吴，说完关羽的反应，东吴上下，何人不怒！
只有吕蒙轻蔑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而他身后数千套商人打扮的白衣服饰，都已经准备好了。
不知不觉中，这一年的深秋，就此到来。
而秋后，正是杀人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