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陵帐内。
“大哥情况如何?”颜无双见大哥回来,急忙询问!
颜世子拿起茶水喝了一口:“小妹放心,你让我交代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那就好,如此说来只需要明天给宁川创造一个出兵的机会了!
只要将宁宇支开,扣上谋权篡位的头衔,再借机把他围住.......
到那时便可让知画易容成镇南王骗开城门!!
说他已然叛国!
与东陵勾结,到那时他儿子谋反,自己叛国,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洗白!!!”颜无双拍着手,眼中尽是兴奋之色!
“哎.....小妹,你现在倒是愈发像凌不凡了.......”颜世子无奈道。
这计真的过于歹毒!!!
简直歹毒至极!
“嗨!瞧大哥说的,打仗不就这样?
我夫君还等着我复命呢!我若是让他失望那还得了?
毕竟我可是立下军令状的,不然他早就派人来帮忙了!
我就是想靠自己的实力拿下大炎,出一口恶气!”颜无双咬牙道。
颜世子叹息了一声,拿起酒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颜无双在颜世子对面坐下:“此次大哥去燕国看见燕国的情况了吗?”
颜世子倒酒的手抖了抖:“嗯......见到了,在知画的劝说下燕国似乎放弃了抵抗,东陵这边也没有出兵的意思,不过燕国所在的城池不多了......”
颜无双双手撑着下巴:“夫君估计是在等我,想看看我的意思.......”
颜世子没有反驳,反而询问道:“那你觉得呢?”
颜无双提起酒壶为颜世子斟满一杯,轻抚衣袖坐下:“大哥.......
我知道你心里或许还存着一分对故土的念想......
但燕国,从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和亲,在你死讯传来后便急不可耐地切割关系时,那份君臣之情、故国之恩,就已经断了。”
颜世子自顾自喝酒没有作声.......
颜无双继续道:“如今的燕国,苟延残喘,疆土十不存一。
夫君之所以迟迟未下令彻底吞并,我猜多半是在等我的态度。
于我而言,燕国早已是陌路......
我不会,也不能因私废公。
这天下,东陵注定要一统,燕国没有......也不该有例外。”
颜世子端起酒杯,凝视良久,才一饮而尽。
“死人.....自然不问生前身后事。
无双,你大哥我,如今只是一个践行承诺的江湖客,一个护佑妹妹的兄长。
燕国前程,国君抉择,皆与我无关。
他们当初既已做出了选择,便该承担选择的后果。
你无需顾虑我。”
他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更何况......
一个连自家柱石都能轻易舍弃、将宗室女子当作交易筹码的国度,存亡兴衰,不过是天道轮回罢了......
我颜世子虽不屑趁人之危,但也绝非以德报怨的圣人。”
听到兄长这番话,颜无双心中最后一丝隐忧终于散去。
她脸上绽放出明媚而锐利的笑容,再次为颜世子满上:“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来,我敬大哥!
待拿下兴龙关,攻破炎京,你我兄妹,再好好庆功!”
........
第二天傍晚,那两名死士便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带回了令宁川血脉贲张的消息。
“世子!炎京如今确实流言四起,皆言王爷功高盖主,太子殿下表面倚重,实则深怀忌惮!”
“更有市井间有童谣传出,说什么宁川川,镇南关.....真龙潜,假龙瘫...
这,这分明是.....”
死士带来的消息零碎却指向明确,与王御史所言相互印证,更重要的是,那指向他宁川的童谣,如同一点火星,瞬间将他心中压抑的野心彻底点燃!
“宁郢!!!”宁川目光泛起寒意,“我父子在前线为你宁家出生入死,你竟在后方如此算计!
还有那些宗室,蛀虫!一群蛀虫!
我本不打算如此,奈何你们非得逼我!!!”
他胸中怒火熊熊,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去找父王,将这些证据摔在他面前,看他还有何话说!
就在这时,知画再次适时出现,拦住冲动的宁川。
“世子且慢!”
“王御史,你让开!我要让父王看清那宁郢的真面目!”宁川怒气未消。
知画却摇头叹道:“世子,即便您将这些呈给王爷,以王爷的性子,他会如何?
他或许会震怒,或许会心寒,但他绝不会因此就起兵造反!
他只会更加约束自身,甚至可能.......主动交出一部分兵权,以表忠心,平息流言!
届时,世子您当如何?
王爷或许能保一世平安,可您呢?
太子殿下能容得下屡次劝父不臣的您吗?”
这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宁川瞬间冷静下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是啊,以父王的固执和忠君思想,就算证据确凿,他也绝不会迈出那一步,反而可能牺牲自己来成全他的忠义!
“那.....那依御史之见,我该如何?难道就坐以待毙不成?!”
知画目光灼灼:“世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王爷下不了决心,是因为他还有选择,他还在恪守臣节。
可如果......木已成舟呢?”
“木已成舟?”宁川心脏狂跳。
“没错!”知画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宁川的耳朵低语道,“世子您手握部分亲军,皆是精锐。
如今王爷注意力全在关外颜无双身上,此时若以清君侧、护社稷为名,率轻骑疾驰炎京,控制皇宫,请陛下‘静养,让太子退位让贤......
待到生米煮成熟饭,王爷即便震怒,为了大局,为了这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和前途,他也只能......将错就错!
这江山,终究是宁家的江山,由能力更强、更得军心的您这一脉来坐,岂不胜过交给那庸懦的宁郢,任人宰割?
更何况您是王爷的儿子,有些事情本就该您来做才合适啊......”
宁川呼吸急促,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光芒。
他不是造反,他是为了宁家的江山社稷!
是为了不让父王和自己被兔死狗烹!
“可.....”宁川依旧还有顾虑.....
“世子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若是再妇人之仁.....到时候老夫惋惜的可是王爷啊!”知画叹息道。
“不不不.....”宁川却是摇手:“虽然我有亲信,可现在突然调遣人马,更何况还是几千人马......
这必然引起父王怀疑啊!”
知画目光眯了眯.....
就在这时,关外突然传来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
亲卫来报:“世子!东陵军再次发起猛攻,王爷已亲临城头指挥!”
知画眼中精光一闪,趁热打铁道:“世子!时机到了!
王爷无暇他顾!此刻正是天赐良机!
带领您的亲信,星夜出发,直扑炎京!
成就大业,就在今夜!”
内外交攻的压力,野心的炙烤,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王御史”描绘蓝图的渴望,最终冲垮了宁川最后的理智。
他猛地抽出佩剑,斩下案角,面目狰狞:“好!就依王御史之言!
为了宁氏江山,为了我父子性命,我宁川干了!
王大人你现在随我一同前往!”
知画却是拱手正色道:“世子先行一步,两步会提前赶至京城,世子抵达炎京只需要派人给老夫送一份信件,我自会跟世子里应外合!
毕竟老夫跟禁卫军将领还是有些交情的!”
宁川闻言也是格外满意:“如此甚好!有王御史在,此次定然能马到成功!”
“不过........老夫还有一事相求!”知画尴尬道。
“王大人直言便是!”宁川淡笑道。
“只是希望到时候世子成功后能提携几分!”知画拱手道。
宁川面色也是缓和不少:“原来是这种小事!若是我成了,王大人就是第一功臣!
本世子自然不会忘记的!”
知画急忙躬身道:“老夫定然为世子赴汤蹈火,还望殿下抵达炎京一定要给老夫送去信件!”
“世子先行一步,老夫随后就到!
“没问题!到时候就看王大人的了!
走!”
就这样,宁川以奉命回京筹措军械为名,点齐麾下最精锐的五千心腹铁骑,人衔枚马裹蹄,悄然离开兴龙关,朝着夜幕笼罩下的炎京,疾驰而去!!!
等宁川离开,易容的知画悄然抹去伪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身影融入黑暗......
兴龙关城头,硝烟弥漫,血迹斑斑。
镇南王宁宇刚指挥守军又一次击退了东陵军的凶猛攻势,他扶着垛口,微微喘息,连日鏖战,即使是他这般铁打的汉子,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环视城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面孔,心中稍定。
只要军心不散,兴龙关就还能坚守。
然而,他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萦绕心头........
“宁川呢?”宁宇眉头微蹙,问向身旁的副将,“今日怎未见他上城督战?可是身体不适?”
他击退东陵的一波攻势,这才从百忙中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来,这让他很是不悦!
副将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极不自然的慌乱,支吾道:“回.......回王爷,世子他......
他昨夜奉命,带人回炎京了......”
“回炎京?”宁宇一怔,心中那丝不安瞬间放大,“大战在即,本王何时命他回京?
他回去做什么?
筹措军械?
此等事务何须他亲自前往?
更何况,为何无人向本王禀报?!”
他的声音逐渐严厉,副将额角瞬间见汗,眼神躲闪,不敢与宁宇对视。
宁宇的心猛地一沉。
连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都这般神色,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他一把抓住副将的臂甲,目光逼视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
宁川他.......究竟去做什么了?!
若有半句隐瞒,军法从事!”
副将在宁宇的逼视下,再也无法隐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爷恕罪!
世子.....世子他并非为了军械.......
昨夜,王御史的人秘密来访,与世子密谈良久。
随后,世子便以奉命回京为由,点齐了五千心腹铁骑,裹着马蹄连夜出关,直奔.......直奔炎京方向去了!
临走前,世子严令我等不得泄露,尤其......尤其是对王爷您....”
“御史?王朗?”宁宇脑中飞速旋转,他对朝中官员了如指掌,王朗此人素有刚直之名,但在此刻秘密前来会见宁川,而非他这位主帅.......
其意图已然可疑至极!
再结合宁川近日来的异常,尤其是昨日那封来历不明的密信和自己对他的严厉警告.......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宁宇脑海中炸开!
“逆子!!!”
宁宇猛地一拍城墙垛口,坚硬的墙砖竟被拍得石屑纷飞!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眼前甚至微微发黑。
“这个蠢材!这个狼心狗肺、不识大体的畜生!!!”他几乎是咬着牙低吼出来:“颜无双大军压境,国难当头!
他......他竟然听信谗言,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这是要造反!
是要将我宁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是要将这大炎江山最后的希望亲手掐灭!!!”
他目光扫过城外连绵的东陵军营,又看向炎京方向,眼中充满了痛心、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王爷息怒!”周围将领见宁宇如此震怒,纷纷跪倒。
“息怒?你让本王如何息怒!”宁宇怒极反笑,“我宁宇一生为国,自问对得起天地君亲!
怎会生出如此孽子!
大炎若亡,非亡于东陵刀兵,实亡于我等蠹虫,亡于这自作聪明的蠢货之手!
他死不足惜!
可恨!可恨啊!”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必须立刻阻止宁川!
“听着!
兴龙关防务,暂由李将军全权负责!
依计固守,绝不可出关浪战!
若.....若关外有变,或听闻京城.......有异常消息,一切以保全兴龙关为主、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进攻,只要守住兴龙关就等于守住了大炎!”
“王爷,您这是......”李副将愕然抬头。
“本王要立刻赶回炎京!”宁宇一把扯下沾血的披风,眼中寒光凛冽!!!
说罢,他不等众将反应,大步流星地走下城头。
希望能在那逆子酿成弥天大祸之前,阻止他!
希望能来得及........不然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他很奇怪,为什么王朗一个御史会突然造访,而且对方绝对不像是乱臣贼子啊!
显然这件事要坏!
“牵我马来!快!
所有人都给我守住兴龙关,除了本王亲自发话,所有擅自开城门的人皆是斩立决!”
宁宇必须赶在自己儿子做啥事情阻止,可千万不能落在宁陾手中,一旦人落入宁陾手中,那就是真的百口莫辩了!
而在镇南王行动之际,人群中的一个士卒正默默注视着这一切,随后缓缓后退潜入黑暗......
东陵大营,帅帐之内。
颜无双正对着一幅精细的沙盘凝神推演,颜世子静坐一旁,擦拭着本就锃亮的长剑。
帐帘掀动,一道纤细的身影闪入,正是卸去所有伪装、恢复本来面容的知画。
“娘娘,幸不辱命。”知画盈盈一礼:“宁川已率五千铁骑,连夜奔袭炎京。
镇南王宁宇得知消息后,暴怒异常,已单枪匹马追出兴龙关,此刻恐怕已在百里之外!”
“总算是有些意思了.....”她直起身,指尖在沙盘上代表兴龙关的位置轻轻一点.....
“很好!
宁宇爱兵如子,更视名誉胜过性命,他绝不会放任宁川胡作非为,更不会调动前线守军去处理这家丑。
单骑追子,是他唯一的选择......
宁宇是个人物,能在这时候忍住所有的诱惑,认清如今的大势,奈何虎父犬子,可惜了......”
她抬眸看向颜世子:“大哥,你之前还担心宁宇这块骨头太难啃。
如今看来,再硬的骨头,只要找到裂缝,轻轻一敲,便会从内部崩碎........”
呛!
颜世子收剑入鞘,眼中有一丝叹服:“小妹谋略,愚兄不及。”
颜无双转身走到帐壁悬挂的巨幅地图前:“光是困住宁宇还不够,必须让他造反的罪名坐实,让大炎守军信念彻底崩塌。”
“传令给早已待命的莽荒热气球分队,依计行事!
在鹰峡一带,不惜一切代价,拦住宁宇!
不必杀他,只需困住他不让他入京即可!
确保他无法及时返回兴龙关,更无法抵达炎京!”
“再令,前线各部,偃旗息鼓,佯装疲惫,做出休整姿态,麻痹兴龙关守军!”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知画身上,“知画,还得劳烦你跑一趟。
立刻易容成宁宇的模样,带上我们早已准备好的信物,前往兴龙关。
时机一到,便以镇南王之名,命令守军.......开城谈判!”
“是!”知画领命,毫不拖泥带水,立刻转身离去准备。
颜世子皱眉道:“无双,你如何能确定,知画扮的宁宇,一定能骗开关门?
守关将领中,必有宁宇心腹,未必会轻易相信。”
颜无双嫣然一笑:“若是平时,自然难以骗过。
但此刻不同。”
她掰着手指分析道:“宁宇匆忙离关,行踪隐秘,守将不明就里,只会认为王爷有极其机密紧要之事。”
“更何况要坐实宁宇通敌叛国的罪名,所以由他亲自打开城门是最好不过的!”
颜世子瞬间明了:“他们会认为,宁宇.......投诚了!”
“没错!”颜无双抚掌,“届时,宁川在炎京造反必败,大炎中枢已乱.....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对大炎而言,是最致命的......”
她走到帐边,遥望兴龙关方向:“宁宇忠义?
我便让他百口莫辩!
宁川野心......我便让他成为压垮大炎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子二人,一个叛国,一个造反.......
这大炎,还有何人心可用?
还有何士气可恃?”
“此战,已无悬念。”颜无双神色霸气,“传令三军,做好准备,只等城门大开,便是我们踏平兴龙关,兵临炎京城下之时!”
鹰峡,两山夹峙,道窄林密,乃是通往炎京的一处险要所在。
月泷与禹擎率领的五百莽荒精锐,借助热气球的便利,早已悄无声息地潜行至此,依据险要地势设下了重重埋伏。
“首领,探马来报,约五千骑刚通过峡谷,打的是宁川的旗号,速度极快,直奔炎京而去。”斥候低声禀报。
月泷舔了舔嘴唇:“五千人.....还是宁川亲自带队?
禹擎,这可是条大鱼啊.......
颜帅只让我们拦宁宇,可没说不让我们动宁川。
趁其不备,我们突然杀出,配合地利,擒下宁川未必不可能!
这可是大功一件!”
禹擎却是摇头:“月泷,收起你的心思。
颜帅军令如山,目标明确,唯有镇南王宁宇。
宁川?
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蠢货,放他过去,让他去炎京搅个天翻地覆,正合颜帅心意。
我们若节外生枝,坏了颜帅大计,你我都担待不起。”
“知道了......”
月泷有些不甘地撇撇嘴,按下了内心的蠢蠢欲动。
她挥挥手,示意埋伏的战士们继续隐匿,放任那五千铁骑带着烟尘呼啸而过,消失在峡谷的另一端。
峡谷内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有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
约莫一个时辰后,又一匹快马如风驰电掣般奔入峡谷。
马蹄声在幽静的峡谷中显得格外清晰、急促。
斥候再次悄然而至:“首领,五里外,单骑!
看身形气度,必是镇南王宁宇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