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二帝（上）
北虏朝堂已有张灯结彩气象。
百姓君臣皆是强盗思维，都在等着捷报传回。
北地贫瘠，只要拓土，天子便有拓土圣迹，贵族可得利益分配，百姓们也想去那富庶之地做人上人。
欺男霸女，欺负那群如狗一般的大齐人，想想都心潮澎湃。
等待好消息的时间，总显得特别漫长。
皇宫之内肃穆。
武烈帝焚香沐浴，刚下完朝，回到御书房装模作样开始吃午食。
四两咸肉，三枚土薯，二两砺粮。
北虏寻常士卒一日有三餐，眼前食物便是其午餐。
说实话，相比百姓乃至对比大齐普通士卒，这已经算不错了。
样子还得做，人设还得立。
武烈帝一板一眼吃着这令他感到恶心的食物，顺便将几颗洒在桌上的砺粮也用手拈起，放入嘴中。
“百姓们不易，将士们不易！我北国贫瘠，每一颗粮食都难能可贵！”
他咀嚼着，看向被自己留下来，带到御书房表演……不对，是讨论要事的三名重臣，微笑说着。
自有文书官将这细节记下。
后面会有专门的宣发官员，将此事经过各种包装，再巧妙且不经意的流传到民间。
五名重臣都属北虏勋贵家族。
很多事别人不知道，作为权力核心层的他们会不知？
那庞大的私人秘境，每年都要往里面输送多少物资与婴儿？
每次调派其中的工匠劳力，也是再没出来过了，这些事情他们可是清清楚楚。
“圣上，我军即将叩开南疆，大片沃土已在掌控！您当初誓言其实已算达成了，切莫再这般对待自己！
您这样……您这样臣看了心里只比被刀子割都难受啊！
圣上！您要爱惜龙体啊！”黎让乃北虏五大世家嫡系之一，此刻揉着双眼，言语哽咽。
另外四人也自应和，声情并茂。
“圣上，保重龙体啊！”
“圣上！捷报即将传来，早几日晚几日又如何！您……您……”
大家抹着眼泪。
“早半分也不行！即便没人看得见，朕也得信守承诺！
别人看不到，却瞒不过天，瞒不过地，瞒不过自己！
若是那样做了，也对不起士卒，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见证朕发下此誓的列祖列宗！”
武烈帝饱含情绪说着，一本正经。
圣君！贤臣！多么美好的场面！
此刻，御书房外亦传来急促脚步，吸引了准备继续演戏的几人。
“圣上！军情急报！”
“传上来！”武烈帝放下筷子，双眼之中精光闪烁！
终于来了！
蔺默言做的不错！这大捷，竟比自己预期的还要早来几天！
随着侍右黄门将军情密报承上，又得了天子示意，躬身以案上玉符解除其上禁制，取出信卷，双手递到武烈帝面前。
天子却是看也不看，从容无比。
“念！”武烈帝夹起最后一块咸肉，放到嘴里。
这平日里觉得难吃无比的东西，此刻竟嚼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奴婢领命！”侍右黄门嗓音尖锐，又轻言细语，此刻自深吸一口气，开始读信。
“罪将蔺默言，有愧君恩，万死难辞！
极云关一役，罪臣……”
……
此刻的侍右黄门满头大汗，不敢接着念了。
武烈帝拿着筷子的手，也顿在半空，整个人愣住了，疑似静止画面。
五位重臣面上表情古怪，也在此刻面面相觑。
“陛……陛下……奴婢该死！”侍右黄门跪倒在地，将军情信笺举过头顶，浑身抖如筛糠。
豆大汗珠说坠就坠。
武烈帝阴沉着脸，默默将筷子放下。
若在秘境之中，他现在肯定要杀人泄愤。
但这里不是，他要维持人设。
也还是有些不信，乃至荒诞的对信中接下来的内容生出一丝侥幸。
可能只是遇到了些小麻烦吧？总不该是输了吧？
不该吧？
努力着从容的拿过那信，武裂帝落目其上。
随着他渐渐静止成一尊雕塑。
御书房内气温，也开始骤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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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齐皇宫。
承光帝正与重臣商谈草原军情。
正北之地，短短时间已然沦陷一州四府，两座重镇被破，局势糜烂。
这些日子，承光帝也觉焦头烂额。
他没想到柯川宁竟这般不中用！
草原边界不似冰原，那些失地才刚收回没多久，还没捂热又丢了！
而之前与匈奴联盟，一齐对抗真树，本就遭了些非议，好在最后的结果说的过去。
而接下来对匈奴的翻脸，承光帝也有预计，早就在草原做了布局。
等到成功抵挡住对方攻势，他便又能向天下证明自己的料敌先机、运筹帷幄之能！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都在他的预计之内！
而那些之前对他有所置喙之人，不过都是些看不透圣意的蠢货而已！
可现在的事实证明，打不赢就是打不赢，准备好了也打不赢。
这就越发显出了自己的愚蠢和搞笑，乃至无能。
竟短视的造成了当前草原一家独大的局面！
“圣上，于江平于大帅最是稳重，已然率军支援草原防线！
新的剑主也已北上，各个世家亦在出力，您也莫要太过担忧……”
这一次承光帝是发了狠，逼着各大世家献出了几个灵藏血包去催动红尘八剑。
如今全国都已开始被动员起来，无论如何都要挡住匈奴南下之势，否则他的脸就算丢尽了！
其实承光帝现在也有些后悔。
若当下镇守草原的依旧是唐奇英，那局势也不会糜烂至此吧？
……
“花楹那边怎么说？她愿不愿意随军北上？”承光帝按捺着情绪，问道。
死之剑与老之剑还是要犀利些，虞花楹也是用过一次红尘八剑之人了，最能发挥此剑之威。
承光帝希望自家这个女儿，能有点牺牲精神，可以为君父分忧。
重臣听得这话，脸上却是露出难堪，斟酌着说道：“九公主有孝心，自是愿意，却被奉远公阻止了……”
奉远公乃大齐四大公爵之一，也是虞花楹的母族。
上次将九公主派出去，是得到了奉远公点头的。
而这一次，对方却似乎不愿意了。
“哦？是吗？”承光帝皮笑肉不笑，语气一时就变得阴阳怪气。
“那他们可真有本事！朕的九公主，也真是有孝心！”
大臣不语，低头看地。
这话不好接，他也不是承光帝的私奴，没义务接这些特殊服务。
“朕听说，花楹最近和朕的好太子走的特别近？怎么着，朕的奉远公什么时候也成了太子党？”
承光帝再问，脸上笑意越发阴森，晦涩如墨。
大臣凝眉，都什么时候了，还纠结这些！
正想将话题拉回军务之上。
殿外却传来明显含着兴奋的通报之音。
“天佑大齐！天佑圣上！边关大捷！边关大捷！”
这一下，大臣与天子对视，眼中皆有惊喜。
算算日子，于江平也该到达草原，与暂时留着戴罪立功的柯川宁汇合了。
莫非局势终于稳住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去，将人带进来！让他把捷报拿给朕看！”承光帝朝一旁贴身太监吩咐道。
虽依旧端坐，身子却略朝前倾。
而殿外那兴奋声音却是不停，继续呼喊着。
这是大齐的规矩，有大捷，传信者都得这般喊出来。
喜庆！
“极云关大捷！
唐大帅一战退北虏！杀敌过万！斩其副帅百羽承！
天佑圣上！天佑大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