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周路指节发白。枪身上的雕花纹路硌着掌心。他瞥见苏珊正费力拖拽着门口的橡木衣柜,老旧的家具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不用了,苏珊。\"周路的声音在枪声中异常清晰,\"我们等会儿还得从这扇门杀出去。\"他咔嗒一声扳开击锤,黄铜子弹在弹仓里闪着暗哑的光。
苏珊的发髻散了几缕,汗珠顺着眼角皱纹滑落。她深深看了周路一眼,眼珠里映着窗外逼近的人影。\"注意安全,周先生。\"她突然抬手,\"砰\"地一枪打碎窗玻璃,一个试图靠近的奥德里斯科帮众应声倒地。转身时她一把揪住珍妮的后领,把举着手枪的姑娘拽回走廊:\"别添乱,丫头!\"
\"砰!\"
又一颗子弹穿透木门,带着木屑从周路鼻尖掠过。他贴着墙壁缓缓移动,透过弹孔观察外界——七个奥德里斯科帮众正呈扇形逼近,皮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为首的红胡子壮汉每走一步就朝大门开一枪,步枪喷出的硝烟在他面前形成一团灰雾。
\"再近点...再近点...\"周路默念着,感受着心跳与秒针同步的节奏。当第一个敌人踏上庭院时,他几乎闻到了那人身上的马粪和劣质烟草味。
就是现在!
周路猛地踹开半掩的木门,双枪齐发。第一颗子弹掀翻了红胡子的天灵盖,脑浆像打翻的豆腐脑溅在身后同伴脸上。第二枪洞穿另一个人的喉结,那人捂着喷血的脖子跪倒在地时,周路已经侧滚到门廊立柱后。
几乎同时,二楼传来亚瑟·摩根标志性的速射节奏——\"砰!砰!砰!\"三声枪响如同死神敲门,庭院里又倒下三个身影。一个戴牛仔帽的家伙刚抬起温彻斯特步枪,就被亚瑟的第四发子弹打穿了心脏,他倒下时帽子飞出去老远,露出锃亮的光头。
幸存的几个奥德里斯科帮众像受惊的兔子般扑向石墙掩体。其中那个穿黄马甲的小个子边跑边回头射击,子弹打在周路藏身的立柱上。
\"见鬼去吧!\"墙后的黄马甲嘶吼着换弹,手指抖得差点拿不住子弹。他的同伴——一个满脸痘疤的大个子突然瞪大眼睛:\"上面!\"
太迟了。
泰伦从二楼探出身子,两捆炸药冒着青烟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接好了,杂种们!\"他吼声未落,炸药已在几人脚下欢快地蹦跳起来。
\"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周路暂时失聪。他看见一团橙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掀翻了几码外的箱子。黄马甲的残肢像破布娃娃般飞上枝头,挂着肠子的靴子\"啪嗒\"落在地上,还在冒着热气。
硝烟散去后,庭院里只剩下两个个冒着烟的浅坑。烧焦的草叶打着旋儿落下,混着血腥味的焦臭扑面而来。
枪声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谢迪贝莱的每一个角落。周路背靠着门廊立柱换弹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震动——东侧阳台方向传来比尔粗野的咒骂和温彻斯特步枪沉闷的轰鸣;西侧厨房窗口,查尔斯冷静的点射节奏像死神的心跳;二楼哈维尔的墨西哥口音夹杂在步枪连发声中,时不时还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一颗流弹\"嗖\"地擦过周路耳际,在身后的门框上凿出个冒烟的洞。他条件反射地缩头,看见三个奥德里斯科枪手正借着马车残骸的掩护向主屋逼近。其中那个戴眼罩的家伙手法老练,每开一枪就迅速变换位置,子弹精准地压制着二楼窗口的亚瑟。
\"见鬼,这些不是普通喽啰...\"周路咬牙滚到台阶右侧,毛瑟手枪喷出火舌。戴眼罩的敌人肩头绽开血花,却只是踉跄了一下,反手就回敬了三枪。子弹打在周路脚边。
庭院中央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周路转头看见一个奥德里斯科帮众正满地打滚——他的整张脸都被苏珊大妈那杆双管猎枪轰成了蜂窝。苏珊利索地掰开枪管退出弹壳,朝惊呆的同伴吼道:\"别愣着!装弹!\"
二楼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亚瑟的声音从破窗里炸开:\"后门!他们摸到后门了!\"紧接着是肉体撞击的闷响和扭打的动静。周路刚要移动,三发子弹就封锁了他的去路——戴眼罩的敌人已经带着同伴逼近到二十码内,他们交替射击的配合简直像训练有素的军队。
就在这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进周路脑海。他环顾硝烟弥漫的战场,突然发现少了那个留着马尾辫的身影。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嘶声吼出那个名字:
\"沙迪呢?!\"
仿佛回应他的呼唤,庄园北侧的谷仓里突然响起独特的枪声——那是沙迪·阿德勒的m1898手枪特有的轰鸣,如同女武神的战吼。紧接着是奥德里斯科帮众惊慌失措的叫喊:\"后面!我们后面——\"
周路扑到北窗边,正好看见令人血脉偾张的一幕:沙迪像幽灵般从谷仓跃出,宽檐帽下的金发在阳光下宛如燃烧的火焰。她左手手枪喷出死亡的火舌,右手大砍刀刀寒光一闪,某个背对着她的敌人后颈立刻绽放出鲜艳的红花。
\"干得漂亮!\"周路忍不住捶了下窗台。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树林里又冲出五个骑手,为首的壮汉举着步枪直指沙迪后背。
\"小心!\"周路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千钧一发之际,沙迪突然侧身翻滚,子弹将她的刚处的位置轰的泥土飞溅。她在泥地上连滚三圈单膝跪起,手枪\"砰\"地打断了壮汉的膝盖骨。
但危机远未结束。更多奥德里斯科帮众从树林涌出,沙迪的弹药显然已经见底。周路看着她在弹雨中狼狈地翻滚躲避,一颗子弹擦过她的脸颊,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亚瑟!掩护我!\"周路踹开后门冲进枪林弹雨。他听见亚瑟在二楼发出粗犷的咆哮,随即是连珠炮般的步枪声。戴眼罩的敌人胸口炸开血花,另外两人也被压制得抬不起头。
周路像猎豹般穿过庭院,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硝烟的灼热。当他跃过最后一道栅栏时,正看见沙迪用空枪砸碎了一个敌人的鼻梁。她转头看向周路,眼睛里燃烧着野性的光芒,染血的嘴角却扬起熟悉的讥诮弧度:
\"怎么,觉得女士需要拯救?\"
\"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候了。\"周路咔嗒一声将最后一颗子弹压入弹仓,金属碰撞声在枪火暂歇的间隙显得格外清脆。
沙迪没有回答,她一脚踩住地上那个鼻梁碎裂的奥德里斯科帮众的胸口,手中的大砍刀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对方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的皮靴上,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甩了甩刀锋,血珠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你放在古代,一定是和贞德一样了不起的女将军。\"周路忍不住赞叹,目光扫过她染血的衣襟和凌乱却倔强的金发。
\"我现在也是。\"沙迪冷笑一声,猛地一挥砍刀,刀刃上的血渍被甩落在泥地上,像是一道宣战的印记。
就在这时,谷仓另一侧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至少十人正朝他们包抄过来,靴子踩碎枯枝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默契地分开行动。
周路深吸一口气,猛地蹬地跃出掩体,两把毛瑟手枪在跃出的瞬间同时开火。\"砰砰砰砰砰——!\"枪口焰在昏暗的谷仓内亮如闪电,子弹精准地穿透两个敌人的胸膛,第三发打碎了一个人的下巴,第四发则掀翻了另一个人的天灵盖。周路的身体还未落地,弹匣已经打空,空仓挂机的金属撞击声清脆地回荡在硝烟中。
沙迪几乎同时从另一侧冲出,手中的m1898手枪喷吐火舌,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生命。最后一个敌人刚抬起步枪,发现沙迪的弹仓已空。他狰狞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沙迪已经猛地掷出大砍刀——
刀锋旋转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最终\"咔嚓\"一声深深嵌入那人的额头。他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恐惧之间,身体晃了晃,像截木头般轰然倒地。
沙迪走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肩膀,猛地拔出砍刀,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她甩了甩刀,转头看向周路,嘴角扬起一抹野性的笑意:\"现在,该去帮其他人了。\"
周路咧嘴一笑,快速更换弹匣,枪机复位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带路吧,女将军。\"
格兰特·克莱伯恩蹲在一截焦黑的树桩后,粗糙的手指摩挲着象牙枪柄上的裂痕。他眯起独眼,透过硝烟弥漫的战场,看着又一个手下捂着肚子栽倒在泥泞里。那个年轻的德克萨斯小子,昨天还在篝火边吹嘘要干翻整个范德林德帮。
\"操!\"格兰特一拳砸在树桩上,松树皮刺进他的指节。他从新奥斯汀带出来的二十几个精锐,现在只剩五个还在开火。这些可都是跟着他在边境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每个人手上都至少背着三条平克顿的人命。
记忆突然闪回到一个月前那片灼热的荒漠。那个戴宽檐帽的平克顿神枪手,像幽灵一样吊在他们后面。格兰特亲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副手——一个能在三百码外打灭蜡烛的狠角色,刚露出半个脑袋就被一枪掀飞了头盖骨。脑浆溅在仙人掌上的画面,至今还会在噩梦里重现。
\"老大!我们撑不住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帮众滚到他身边,左耳只剩个血窟窿,\"豪斯中枪了,杰克逊的腿——\"
\"闭嘴!\"格兰特一枪托砸碎了他的门牙。他舔了舔金牙上的血锈味,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发抖。不是怕死,是愤怒。科尔姆那个老废物带着大队人马躲在富得流油的东部,居然还能折损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