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说的是不是上段时间老傅、老程他们孙子被劫持的事情?!”
冷国庆听说过这件事,据说是被一个女兵救得,还被他们邀请到家做客以表感谢,但这件事也是只有少数人知道,毕竟身份都比较特殊,保密工作得做好。
但那时候他们恰好不在军区大院,陪着妻子去看病,也就那次出了趟远门。
结果就和寒月沁错过了。
老天还真是会捉弄人。
如果他们能早一点知道,是不是就能早一点找到她?
是不是就能让她少受一些苦?
“嗯”寒月沁自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任何沉思地点头。
冷国庆看着寒月沁那平静无波的脸,心中震撼更甚。
这孩子,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她这份沉稳和内敛,究竟是用多少磨难换来的?
陈梓兰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握着寒月沁的手又紧了几分,嘴唇翕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冷国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迅速压下翻腾的心绪,意识到此刻最重要的是妻子和刚回家的孩子。
他沉声道:“好了,先进去吧,别都在门口站着了。梓兰,你身子受不住风,月沁……孩子也刚回来,需要休息。”
他这话提醒了众人。
陈梓兰这才感觉站得久了,膝盖确实有些酸软,加上刚才情绪大起大落,脸色也微微发白。
一行人这才移步,走进了冷家小楼。
客厅布置得简朴而整洁,带着老一辈军人特有的风格。
墙上挂着军用地图和一些老照片,家具都是些上了年头的实木,却擦拭得一尘不染。
扶着陈梓兰在沙发上坐下后,寒月沁的目光便不着痕迹地落在她的脸上,仔细观察着她的气色。
陈梓兰的脸色是一种长期气血不足的萎黄,唇色偏淡,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结之气,呼吸也比常人稍显短促。
“外婆,”寒月沁斟酌了一下,还是用了这个称呼,声音放缓了些,
“您最近是否常感胸闷,夜间易惊醒,且醒来后难以再入睡?四肢末端,尤其是手指,在天气转凉时是否常有麻木冰凉之感?”
她这话一出,不仅陈梓兰愣住了,连冷国庆和冷柒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陈梓兰这病,说起来是多年的沉疴顽疾了。
早年跟着冷国庆南征北战,落下了一身毛病,年纪大了以后,心脏和肝郁的问题越来越突出。
西医诊断说是慢性心痹症伴有明显的肝郁气滞,开了不少药,效果却始终不尽如人意。
陈梓兰自己也倔强,觉得老是去医院折腾,不如在家静养,这几年更是连医院都懒得去了,只靠着一些温和的中药调理着。
冷国庆和冷柒劝了多次,她都执意不肯再去受那份罪,他们也拿她没办法,只能依着她。
可此刻,寒月沁仅仅只是看了几眼,甚至连脉都没诊,就说出了她最难受的几个症状,分毫不差!
“月儿……你,你怎么知道?”陈梓兰惊讶地看着她。
寒月沁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握住了陈梓兰的手腕,三指精准地搭在了她的寸关尺三部。
她的手指温热而稳定,神情专注,仿佛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冷国庆和冷柒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
冷国庆和陈梓兰不知道寒月沁会点医术,一旁冷柒也仅是听月儿说的略懂皮毛,但在此刻看来却是如此……专业。
片刻后,寒月沁松开手,抬眼看向陈梓兰,目光清澈而笃定:“您这是思虑过度,耗伤心血,加之肝气长期郁结,影响了气血运行,痹阻心脉。西药重在扩张血管,却难以疏解您心中郁结之气,治标难治本。”
她分析得条理清晰,直指要害,连冷国庆这个不懂医的,都听得频频点头,觉得说到点子上了。
“我给您扎几针,疏通一下经络,调和一下气血,会舒服些。”
寒月沁说着,取出了那个在街市药铺买的牛皮卷套,缓缓展开,里面长短不一、细若毫发的银针在光线下闪烁着内敛的寒光。
若是平时,冷柒提出带她去扎针,陈梓兰多半是要推拒的。
可此刻,面对失而复得的外孙女,看着她那沉稳自信的眼神,陈梓兰竟没有丝毫犹豫,连连点头,脸上甚至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笑容:“好,好!乖乖说扎针,奶奶就扎针!我们月儿真厉害,还会这个!”
她顺从地按照寒月沁的指示,在沙发上调整好姿势。
寒月沁净了手,取出一根三寸长的毫针。
她下针极快,手法娴熟得令人眼花缭乱,认穴之准,动作之稳,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银针依次刺入内关、神门、膻中、太冲等穴位,或捻或转,或轻或重。
冷国庆和冷柒在一旁看得心惊,却又不敢出声打扰。
他们只见寒月沁神情专注,额角甚至微微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那操控银针的手指,却稳如磐石。
渐渐地,陈梓兰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一直略显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深长了许多,脸上那萎黄的气色,似乎也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润。
“感觉……胸口没那么闷了,好像有股气顺下去了……”陈梓兰惊喜地低声说道,看着寒月沁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毫不掩饰的骄傲。
冷国庆看着这一幕,心中巨震!
他请过多少名医国手,对老伴这病都颇感棘手,只能慢慢调理。
可月沁这孩子,仅仅几针下去,竟似乎立竿见影!
这医术……何止是“略懂皮毛”?
这分明是已臻化境!
然而,震撼过后,涌上心头的,却是更深、更沉的心疼。
冷国庆看着寒月沁那专注而略显疲惫的侧脸,看着她那双本该执笔绘画、抚琴弄弦的手,如今却稳握着杀敌的钢枪和救人的银针……
一个女孩子,究竟要经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磨砺,才能在两个如此极端且都需要极致付出的领域里,都达到这般惊人的高度?
陈梓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享受着外孙女带来的舒适,心中却酸涩难当。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寒月沁因专注而微微低垂的后背,那脊梁骨清晰地硌着她的掌心。
她的乖乖,她的月儿……本该是在他们羽翼下无忧无虑成长的小公主啊,如今却……
逐渐感受着胸口多年来难得的舒畅,那股一直盘桓不去的憋闷感似乎真的被外孙女那几根神奇的银针给疏解开了。
她欣喜地拉着寒月沁的手,像是献宝又像是终于找到了能管住老头子的人,转头对一直强作镇定、但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寒月沁的冷国庆说道:
“老头子,你也别光看着!快,让我的乖乖也给你瞧瞧!”陈梓兰的语气带着久违的轻快,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身子骨,也就是仗着当年当兵底子好硬撑着!年轻时候那些伤,真当是铁打的不成?下雨阴天,你那腰背、还有左边那个胳膊肘,疼起来你以为瞒得住我?”
冷国庆被老妻当面揭穿,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下意识地想挺直腰板,证明自己依旧硬朗,但常年累积的暗伤确实让这个动作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