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也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连朱唇也褪去了血色。
刚才她还在思量，小圆与洋人背后的操纵者必定还有更深的图谋，否则无需设下这般复杂的棋局……原来目标是向沅家索取更多利益，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尉迟手中的筹码。
本以为是离奇的江湖传说，到头来却是残酷的武林实录，她嘴角牵动，欲笑却笑不出。
散落一地的珍珠，终被一线串联，令人豁然开朗，原来真相如此。
她曾戏言尉迟是江湖豪商，那时是戏谑，如今他的所作所为才真正符合豪商的本质——利益重于泰山。
“多给小圆家中一些抚恤银两。”
“遵命。”
“密切关注衙门的进展，不可让沅家先一步得到陈莫迁与小圆的遗物。”
“遵命。”
他们的对话仍在继续，全然未察觉门外的她。
鸢也闭目，微微仰首，让阳光短暂地洒在脸颊。
他在利益之外留下她一命，算是他的“仁慈”，但她的小表哥又算什么？在江湖权谋中消逝的一抹意外？
喉咙苦涩，吞咽间犹如利刃割裂，就像陈莫迁留在她唇边的那抹血痕。
她的小表哥，为保她周全而不顾一切的小表哥，最后只给她留下一个“噤声”的字眼，他本可以安然无恙……
鸢也睁开眼，眼神与面色如覆上一层黯淡的漆，所有情感藏于漆后，面上平静如常，继续缓步下楼。
一楼四周的窗帘紧闭，生怕泄露屋内行踪，朦胧的光线透过缝隙洒落，她的影子从楼梯移至厅堂，便在榻上坐下。
目光落在果盘中的匕首上。
神情晦暗不明。
……
尉迟回到房中，发现鸢也并未在床榻。
他未料到鸢会恰好在他离房之际醒来，面色骤冷，立刻转身下楼，准备召集手下外出寻找。
他疾步至楼梯口，抬眼望去，见鸢安然坐在榻上，步伐一顿，心绪渐渐平复。
“醒了？怎下楼了？”他语气柔和，“哪里不适？”
下楼的短暂时间，他已恢复以往的温文尔雅：“这里的郎中我不信，司徒已下机，正赶来，你先回榻上歇息。”
鸢也侧首注视他走近，直视他的双眼，那双眸子依旧深邃如黑曜，点点星光闪烁，曾令她无数次沉醉，迷失在他的柔情里。
她无动于衷，只是木然地看着他。
尉迟走到她面前，自然地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退。
“我小表哥呢？”她的嗓音沙哑，如破旧的筝弦。
尉迟仿佛未闻，低声道：“你身上的伤，我仅做了简单处置，待司徒来了再为你重新包扎。”
“我小表哥在何处？”鸢也再次追问。
唇瓣干涸，如枯竭的土壤，牵动都疼痛，尉迟倒杯水送到她唇边，又瞥见她赤足：“下楼怎不穿鞋？”
“我小表哥呢？”
她句句质询，他句句回避，对话如同两条平行线，各自诉说。
鸢也黑眸凝视他，只要一个答案。
尉迟沉默，终究开口：“他的遗物在衙门，我会接他回来，妥善送回陈家。”
遗物。鸢也喉头一哽，嗯。
她不再言语，仿佛历经沧桑后的身心疲惫，又似难以接受陈莫迁的死讯，正在消化悲痛。
尉迟见她衣衫单薄，欲抱她回房，俯身环住她的颈项，另一手伸至膝下，同时道：“之前不是想去冰岛吗？这几日我们可前往，那里宁静，也适合养……”
话未说完，他的动作停滞。
片刻后，他缓缓低头，再缓缓望向鸢也。
第186章 往事又添新一页（加更）
鸢也目光未曾稍离，眼中覆盖着寒霜之意。
两人的呼吸皆停滞，空气在他们身旁流转，仿佛察觉到什么，也随之放缓了节奏。
黎雪自二楼下来，只见尉迟拥着鸢也，以为是少夫人得知陈大夫噩耗后，在尉总怀中哭泣。
直至听见“滴答”一声。
实木地板，任何声响都清晰回荡，那是液体坠地，绽开一朵花状的印记。
黎雪愣住。
第一滴之后，便是第二滴，第三滴……四周寂静，使得这声音格外清晰，直入人心。
门外匆忙走进两人，黎屹道：“尉总，郎中到了。”
榻上的二人仍不动弹，黎屹定睛一看，瞳孔骤缩：“尉总！”
他喊出声，黎雪才回过神，奔下楼梯：“尉总！”
那把刀！
那把匕首！
谁也没料到鸢会刺向尉迟，黎屹与黎雪搀扶尉迟，看向鸢也的目光满是震惊。
鸢也松开手，掌心满是鲜血，滚烫而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