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在国营单位上班的人好多都有些傲气，百货大楼里还贴着‘不能随意打骂顾客’的字样。
一些基层公职人员的态度更别提。
正常问问题都会被怼几句。
沈清禾劝自己，算了，没必要计较，手续能办下来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受点儿气不算什么。
她正要离开。
屋里突然进来一个人，那人把资料递到桌上，“同志，我办营业执照。”
工作人员拿起资料来看了几眼，便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纸，填上信息，拿出公章啪地一声盖好，随即把营业执照递给了那人。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沈清禾:……明目张胆地搞差别对待？
她直白地问道，“同志，刚才那人办营业执照为什么不需要回去等消息？”
工作人员没说话，而是翻了个白眼。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见沈清禾气呼呼的，不紧不慢地说道，“人家来过好几次了，这次资料准备的齐整，当然得给他办了。
你带来的资料需要初步审核，等审核好了缺什么短什么自然会告诉你。”
沈清禾脸上有些冷，“他带的是介绍信，户口本，租赁合同，还有申请表，这四样我都带齐了。”
四样材料还要审核多久？
分明是故意为难。
女人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咚地一声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恼怒道，“你这么懂干脆你来坐我的位子好了，我们这里规定就是这样，你爱办不办。
不愿意等，拿着你这些资料滚。”
“那我就去问问你们领导，到底有没有这规定。”沈清禾也不再压着火气，她把桌上的资料拿过来就要往楼上走。
跟那女人同屋的同事偷溜出来，提点沈清禾，“同志，你找领导也没用，她男人是我们副局长。”
沈清禾就算找到了人，也是碰一鼻子灰。
可她就活该被针对么？
沈清禾想了想，转身往外走。
刚出大门口，就看到陈大勇满头大汗地跑了过去。
“陈厂长。”
陈大勇急刹住脚步，看到沈清禾很诧异，“清禾妹子，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办营业执照。”
陈大勇眼前一亮，“办好了吗？”
“别提了，不咋顺利，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
陈大勇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张大旺跟乔娜娜两口子也不知从哪儿得了信，说你这服装厂开不起来。
好几个缝纫师傅怕失去工作，找不到下家，因此不想再继续给赶工装。
我要取钱去，想着先付钱再让她们赶工。”
交货期就五天，已经过去了三天，还剩下两天时间，如果交不上货，到时候沈清禾不仅拿不到尾款，还得赔上一大笔钱。
合同就是这么订的。
所以，现在哪怕是用哄的也得把那些师傅们给哄好了。
沈清禾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不给我办营业执照，态度还特别蛮横呢，搞了半天是张大旺他们故意不让我办成啊。”
沈清禾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
“你别去取钱了，先回家等我消息。”
缝纫师傅们担心被张大旺辞掉找不到新工作也正常。
毕竟现在的工作不好找。
拿钱哄或许有点儿用，但跟前途相比，那点儿代加工费作用不大。
营业执照必须办下来，才能安那些缝纫师傅们的心。
沈清禾打算去找县领导。
刚到办公大院，她便被保安大叔拦了下来。
大叔态度还算友好，“同志，这里可不能随便进啊。”
“大叔，我找齐县长。”
“有预约吗？”
沈清禾摇了摇头，“没有。”
“那不能进。”
沈清禾进不去，只好在门口等。
这会儿已经五点了，办公大院的人一般五点半下班。
五点半一到，办公大院的门一开，里面出来好多人，都是白衬衫黑西装裤，还都推着自行车。
沈清禾看的眼晕，但一眨不眨地看着。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齐县长才从里面推着车出来。
“齐县长。”沈清禾连忙上前打招呼。
保安大叔见状要拦着，齐为民冲他摆了摆手，“小沈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沈清禾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领导还记得她。
“齐县长，是这样的，我要办服装厂，厂房都买好了，资料也准备齐整，但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就是不给我营业执照。”
“你没问问什么原因啊？”
沈清禾脸上有些委屈，“问了，她说工商局就那规定，想办就等着，不想办就滚。
可是，我亲眼看到她给后来的人办理，全程不到一分钟。
我们准备的资料都是一样的，我实在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不给我办。
想去找工商局的领导问问，那工作人员说，工商局副局长是她男人，找了也是挨呲。
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才来找您。”
“齐县长，咱们县不是响应号召，鼓励个体经济发展吗？
那工商局的人为什么要拦着呢？”
“小沈同志，你稍等一会儿。”齐为民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重重地捏了一下车把手。
他把自行车一放，直接去了保安亭，拎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又拨了两次，对方才接通，语气很不好，“工商局下班了，有事儿明天再打。”
啪地一声，电话直接挂断了。
齐为民脸一沉，想了想又拨了一个号码。
这次对方很快接通，“喂，哪位？”
“我是齐为民，何局长你领副局长还有管办营业执照的工作人员来办公大院办公室一趟。”
“……好嘞，县长。”
挂断电话的何局长一头雾水，好端端地喊他们过去干什么。
副局长却一脸乐呵，“是不是看咱们表现好，打算表扬咱们啊？”
“肯定是呗。”副局长媳妇儿也挺美，一改懒洋洋的状态，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三人兴冲冲地赶到齐县长办公室。
何局长脸上藏不住高兴，“齐县长，您找我们有什么指示吗？”
齐为民没回答，目光落到副局长媳妇儿身上，“你就是工商局负责办理营业执照的工作人员？”
“齐县长，是我。”
“嗯，我问你，办理营业执照都需要准备什么材料？”
副局长媳妇儿不清楚齐县长用意，还以为自己得到了重视。
想也不想地回道，“介绍信，户口本，租赁合同，还有申请表。”
齐县长又问，“那一般审核多久才能办好呢？”
“只要这四样材料准备齐整了，有五分钟就能办清。
我们做事儿效率高，从来不拖拖拉拉……”
‘啪’地一声，齐为民将一摞资料拍在桌子上，火气噌噌往上冒，“那你给我看看，这些资料少哪一样！”
副局长媳妇儿上前一看，看到沈清禾的名字，脸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