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那早已冰冷的眼球，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想通了？” 温暖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喜怒，“你的手段……很‘有效’。”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直刺渺风，“告诉我，怎么合作？你要我做什么？” 他的眼神深处，那片刚刚冻结的冰面之下，似乎有更黑暗、更危险的东西在无声地翻涌。那不是屈服，更像是一种将灵魂抵押给深渊的……交易。
渺风脸上的笑意终于舒展开来，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温暖的眼神在他看来，正是被彻底“教育”后的结果——空洞、认命，带着被驯服的麻木。
“很好！非常好！” 渺风抚掌轻笑，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温先生果然是聪明人。放心，你的价值无可替代。我需要你精湛的空间折叠术还有幻境控制力……或者说，你对人体和精神那独特的‘理解’。”
他故意停顿，欣赏着温暖脸上那近乎凝固的表情，“虎精老弟的‘负能量’正在滋养这座城市，林兰的手环也在稳步推进，收集‘养分’和‘顺从’。但我们的‘盛宴’，还缺一位能调和鼎鼐、点化‘精华’的大厨。而你，温先生，你就是那把最关键的‘手术刀’，能将那些‘原料’……提炼成我们登临绝顶的阶梯。”
就在渺风志得意满地描绘着那血腥蓝图时，病房外，幻境与现实模糊交界的走廊深处，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骚动。
像是有重物倒地，接着是几声压抑的、非人的低吼和……某种令人牙酸的撕扯声？隐约还夹杂着一声属于人类的、短促而惊恐的尖叫，但立刻被掐断了。
那是虎精的“怨气引导”在现实中发酵的缩影？某个戴着林兰手环的可怜人，在黑色怨念的催化下，正将压抑的办公室政治瞬间升级成血腥的屠戮？
这声音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像一滴冰水，精准地滴落在温暖看似死寂的心湖深处。他攥着眼球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又收紧了一分，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掌心的那颗眼球，似乎在他体温和紧握的压力下，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那浑浊的琥珀色虹膜深处，仿佛闪过一道比黑暗更幽邃的微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渺风似乎也察觉到了那遥远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首由他谱写的残酷交响乐的前奏。他看向温暖，眼神充满了掌控一切的笃定。
“听，” 渺风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愉悦，“虎精老弟的乐章，已经开始了。温暖，我们的时代，正在敲门。你，准备好拿起你的‘桃木剑’了吗？”
温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瞬间翻腾又强行压制的风暴。他没有去看渺风那张写满疯狂期待的脸，只是盯着自己掌中那颗冰冷的、似乎“活”了过来的眼球。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带路吧。”
温暖的声音像一块投入深井的石头，没有回响，只有冰冷的沉默。他垂着眼，视线牢牢锁在掌心那颗眼球上。
那冰冷滑腻的触感似乎正沿着他的神经向上蔓延，冻结他的血液。渺风那句“带什么路？”带着戏谑的明知故问，像针一样刺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渺风罕见的轻快语调像毒蛇的嘶鸣，在死寂的空气中划开一道口子：“我是要你帮我翻覆地狱之门，让那群鬼反向输出，让他们都滞留在人间迷路！”他黑袍的袖口随着激昂的挥舞鼓荡起来，仿佛里面藏着无数躁动的阴魂。
“这样我们负能量的产生就会加剧鬼物迷路！在人间迷路的鬼越多，人间的秩序也就越混乱，懂了么？”他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疯狂，仿佛在描绘一个由他亲手缔造的、混乱即真理的新世界图景。
“懂了么？”
这三个字像重锤砸在温暖心上。翻覆地狱之门？让鬼潮倒灌人间？制造永恒的迷途与混乱？渺风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更加亵渎！这已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或邪魔歪道，这是要将整个阴阳秩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渺风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宏伟蓝图里，他大手猛地一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病房角落那片本就扭曲的光影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撕裂。
一道身影从中“挤”了出来，仿佛空间本身在呕吐——是炽烈。他依旧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单膝跪地，声音平淡无波：
“主人有什么吩咐？”
“现在带他去见陆雨升。” 渺风命令道，嘴角噙着那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坏笑。
炽烈抬起头，那张刻板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困惑，但瞬间被绝对的服从取代：“陆雨升不是被咱们吸收灵力以后被温暖他自己抢回去了么？”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渺风脸上的坏笑骤然放大，扭曲成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
他猛地凑近炽烈，又像是表演给温暖看，声音压得极低，却又清晰无比地钻进温暖的耳膜，带着一种残忍的、猫捉老鼠般的快意：
“抢回去的？”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你确定是他本人么？”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劫雷，精准地劈中了温暖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抢回去的……你确定是他本人么？”
“你确定是他本人么？”
“是他本人么？”
渺风的话语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撞击。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用“交易”和“隐忍”包裹起来的痛苦、担忧、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
他拼尽全力，付出惨痛代价才从渺风爪牙下抢回来的陆雨升……不是真的？！
那个在病床上虚弱躺着，用熟悉的眼神看着他，用微弱的声音安慰他“没事了，温暖”的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