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稳。
或许是因为积雪把大道上不平的坑坑洼洼，都给填满了，也或许是因为积雪充当起来了缓和剂。
或许马车的速度比不上平常，可行起来，颠簸感却是比平常小了很多很多。
长乐静静望着窗外，怀中抱着花熊幼崽，抚摸着，出神。
秋兰解开了手边的包裹。
里面，全都是秦川铺子的点心。
“殿下，吃块沙琪玛吧，等到了冀州，可能就吃不到了。”秋兰解开了沙琪玛的包装，小心道。
长乐不动。
“殿下，秦川铺子最近刚上的新品，蜜枣，你尝尝？”秋兰又是掏出来一个小纸包，打开，顿时一股香甜味道弥漫。
长乐不动。
秋兰挠挠头，又过了一阵子，斟了杯茶。
“殿下，饮口茶吧，暖暖身子，不知道冀州可否下雪了么？听说那里比长安还要冷些呐。”秋兰又道。
长乐亦是不动。
她就望着那泛白的东方，眼神，好似被什么东西固定上了一样。
秋兰唏嘘，深吸了口气，把茶杯放到了一旁，蹲到了长乐前，轻轻按揉着长乐的双腿，有些难受道：“殿下，秦川伯·······秦川伯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就要离开长安了，长安城都已经快要看不见了。”
“殿下，笑一笑吧，常常听老人言，走的时候如果都不开心，那么前面就很难开心了。”
秋兰安慰。
此言，让长乐动了下，轻轻顺着花熊幼崽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回目光，转过头，望着秋兰，轻轻一笑。
“谁说本宫，在等秦川伯？”
“本宫······没等他。”
“秦川伯来不来的，无妨，这段时间，他也是真的累了，歇歇······”长乐说到这里，咬了下嘴唇，深吸口气：“歇歇也好。”
话虽如此，只是，眼眶里，控制不住的有些发热。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自己好喜欢哭啊。
这可不好！
离开了长安，没有了父皇，没有了母后，没有了······他。
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冀州那边的本地世族民风，刺史别驾，想要驾驭他们，少不了花费不少心思。
到时候，一切，都得自己法子了。
再也靠不了别人了！
坚强！
一定要坚强！
长乐抿了下嘴角，把花熊幼崽递给了秋兰：“本宫，歇一歇。”
“继续赶路就好，不要停。”
“趁早，赶到长乐郡，不然，若是路上下了大雪，就有些麻烦了。”
长乐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吩咐道。
秋兰立马把花熊幼崽接过来，同时把长乐的命令，传给了魏坚。
这一次除了随行的工匠外，便是魏坚率领的三百公主府近卫！
这个数量，比之前长乐宫侍卫数量是要多了不少的。这是李世民特意从玄甲卫和金吾卫内调配给长乐的护卫。
不然，总归不放心。
只是，魏坚有些犹豫：“秋兰姑娘，那前面的那个亭子，也不停了？”
秋兰还没说话，长乐的声音就已传了出来。
“亭子？停下干什么？”长乐眼睛都没有睁，声音严厉了些：“才出长安多远就受不了想要歇息了？”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等到了午后，再说休息的事！”
“是，公主殿下！”得到了长乐的吩咐，魏坚自是也没有任何纠结了。
放下车帘，还能清楚的听到外面传令兵在车队中来回奔走，把长乐的消息传递了下去。
顿时！
咣当当······
马车的速度，骤然提升。
颠簸感，稍稍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车窗外一棵棵柳树，后退的速度都已经出现了一道道残影。
送君十里长亭，折支灞桥垂柳！
这是长安唐人谁都知道的一句话。
官道两侧密密麻麻的垂柳，就是以一座古亭戛然而止。
过了这座古亭，尽管还能看到西边的长安，可，却一下子就感觉和长安，隔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情绪上的变化，也是文化上的沉淀。
今日，古亭下，冬风尽管还在呼啸，可，依旧有四道人影，或坐或站。
这四人，自然就是张楚，五花，还有杨明月和春雨。
杨明月和春雨是张楚出城时遇见的，巧了，便一同来到了十里长亭的尽头。
天寒地冻，便是古亭旁燃起了火堆，都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不过，火堆上面烤着的几块地瓜，是能真切感受到火堆的威力。
外皮，已经酥焦，香甜味道，被冬风这么一卷，嘿，五花，杨明月和春雨三个人嘴里已全都是口水了。
尽管她们都没有吃过，杨明月和春雨还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这味道·······
杨明月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地瓜上抽出来，望向长安方向。
谁都知道，这是张楚为公主殿下特意准备的，自己能不能分到一块，是要看公主殿下的脸色。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三人心里诞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期盼，更期盼着长乐车队的出现。
有些焦急。
“哎呀！”
“来啦！！！”
突然，站在古亭台阶上的春雨惊呼一声。
顿时，杨明月和五花也都连连走了过来，翘首以待。
“公子，是公主殿下的车队，奴婢看到公主殿下的旗帜了！”五花兴奋道。
“秦川伯，公主殿下来了。”杨明月也说了一句，便伸出手，遥遥朝着车队挥手。
张楚抬起头，朝后瞅去。
寒风肆虐，但眼眸眨也没眨，搓搓手，只道了句：“这天，真够冷的。”
说着，张楚也站了起来，抄着手，注视着算不上庞大，但也称得上有些绵延的车队，微微僵硬的脸颊上，露出了些许微笑。
哒哒哒！！！
哐当！！！哐当！！！哐当！！！
马蹄声和马车颠簸声，交织着，慢慢的盖过了风声。
近了，越发近了，五花和春雨也都和杨明月一样，欢呼着挥动着胳膊。
车队更近了，更更近了，然后·······
远了········
张楚嘴角抽了抽，脑袋，也像是行了注目礼一样，就追随着车队，从望向西方，变成了眺望向东方。
杨明月傻眼了。
五花和春雨也傻眼了。
三个人的胳膊还都举着呐，举着·······
有些凌乱。
“咕咚！！！”
杨明月咽了口唾沫，扭头，呆呆的望着张楚。
“张公子······”
“是不是，公主殿下没在车队里？”
张楚：·······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
倏的！
一声骏马长鸣。
紧接着便是，噗通！
骏马四仰八叉的重重趴在了地上。
而那辆马车，更是差点直接侧翻过去。
然后，便是一声声惊恐的嘶吼声。
“公主殿下！！！”
“快救公主殿下！！！”
“该死！！！怎么回事！！！”
“······”
望着车队骤然腾起的混乱，张楚咽了口唾沫。
抚额。
不忍直视。
“她，看来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