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兴友立马把沾染了酒精的棉球在房夫人肚子上擦拭。
尽管，用酒精消毒对于足产的孕妇而言，是有危险性的，里面的孩子或许也会吸收而却无法代谢，但这个时候了，命都要没了，自也不会考虑这些有的没的。
张楚简单说了下手术的过程，包括切法，包括切了之后处理胎盘，系带等细节。
其实，如果有后世随便一个产科医生在旁边，听着张楚讲的这些，几乎怕是都会把眼睛翻到天上去了。
但，张楚说的这些‘废话’，对于孙思邈，城阳和何兴友来说，却是无比宝贵的。
城阳不知道深吸了多少口气，不过，别看她神情严肃，脸颊也微微有点扭曲，但，她手中的手术刀，却稳得厉害。
城阳站到了病床边。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显然，刚才张楚的话，也给了她不小的压力。
这手术的难度，要比割阑尾难上很多很多。
手术刀的刀锋，抵住了肚子。
不过就在城阳要用力的时候，张楚却提醒道：“不要竖切。”
“横切！”
至于为什么要横切，说实话，张楚也说出来什么一二，但，后世的剖腹产，他所知道的身边人，几乎全都是横切。
城阳身子肉眼可见的哆嗦了下。
抬头看了眼张楚，然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而横切的位置，是孙思邈确定的。
何兴友也按照之前手术的经验，用干净的布帛遮住了伤口周围，只留下这创口所在的位置。
孙思邈拿起了止血钳。
何兴友手里同样也已拿起来了剪刀。
三人齐齐盯着城阳，城阳似乎还在酝酿，刀锋就抵着位置，还没有施加力气。
张楚不由沉声道：“城阳，我们的时间不多。房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这手术的动静可比割肠子要大得多。”
“所以，咱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一定要快，迟一分，房姨娘就多一分危险。”
“不然，到后面，就算是手术成功，疼也能疼死房姨娘。”
尽管这一年来，太医署对麻醉方子进行过数次更新，可，效果和后世的麻醉还是没法比。
而且，后世专门的麻醉师，完全可以根据病人的体重，来把控药量和根据手术时间而估算病人醒来的时间。
太医署做不到。
所以，张楚只能尽可能的让何兴友多放了些猛药，尽可能的延迟房姨娘醒来的时间。
可，说实话，即便如此，张楚也很清楚，后世的麻醉是直接打进骨髓，而这服用的麻醉药，天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更何况，剖腹产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也会疯狂刺激药效。
不能拖！
绝对不能拖了！
张楚的意思，城阳自也明白。
幸好，老金头的手艺不错，再加上北山钢厂技艺的提升，这手术刀比以往更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皮肤划开的瞬间，张楚低头看了眼房夫人的神情。
原本沉睡过去而已放松下来的脸颊，现在可以清晰看见她的眉头在轻轻的皱了起来。
尽管弧度不大······
张楚深吸口气，现在，手术开始了，已不可能停下，心里也只能让苍天保佑。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说过吧。”
“人的皮肤，并不仅仅只是一层，更别说肚子这一块附满脂肪的地方。”
“这里总共有七层，慢慢来，不急，一层一层划开，等到后面缝合的时候，也一层一层的缝合。”
“不要急，也不要怕，大胆的去做。”
“这手术，说难，也难，但说容易，也容易。”
张楚拿起了棉球，随时准备给城阳擦汗。
这话，张楚说的倒是实话。
后世那街边随处可见的妇科医院，都敢这么做，便已是说明了问题的。
而且，后世的私立医院中，妇科医院可以说是占据绝大多数。
为啥？还不是因为，挣钱并且简单，风险小吗？
城阳双眸如电，听着张楚的现场上课和指导，但也并不影响手上的动作。
死寂的手术室内，除了呼吸声外，似乎又多了肚皮划开的声音。
血，已经开始渗了。
孙思邈手中的止血钳，立马压了上去。
张楚凝视着。
第二层·······
手术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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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
已过去两炷香了。
可却如同百年之时光流逝。
房玄龄颤抖的手，已不知是第几次端起茶杯，然后放在嘴边，也不喝，就那么沾着，然后再放下了。
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的神情也都凝重的厉害，甚至不少人还都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的放在胸前。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守在门前的李君羡，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尽量不让自己发出脚步声，可即便如此，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移动，这让神经紧绷着的众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目光，齐齐落在了李君羡身上。
李君羡瞬间感觉压力巨大，不过幸好，也已是到了李世民身侧，顾不上其他，急忙低声快速道：“陛下，太医署外，有不少女子围了过来。”
李世民眉头骤然一皱。
长孙皇后也下意识的朝外望去。
“不过，她们都很安静，就默默的守在太医署外，里面还有不少也是身怀六甲的妇女。”
“现在······人数还越来越多！”
“卑职派人去查了下，走露这个消息的，正是刚才离开这里的那两名稳婆，卑职已让人把她们拿下！”
李君羡把情况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李统领，把人放了吧。”说话的是房玄龄。
他抬起头，朝李君羡摇了摇脑袋。
“正如刚才张小子所说，这一场手术，关系着天下女子，这一场手术，也和全天下人有莫大的关系。”
“或许，有这么多人为夫人祈祷，夫人能够挺过这一关！”
房玄龄说着，闭上了眼睛。
李君羡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点了点头。
李君羡直接躬身退下。
院子再次恢复了死寂，如同冰窖。
而此刻，手术室内。
张楚注视着再次分开的肚皮结构。
这已经是第五层了。
而到了这里，肉眼可见的，那薄薄的皮肤之下，已能看到了一个婴儿蜷缩的模样。
孙思邈和何兴友都瞪大了眼珠子。
就算他们两人行医了一辈子，在医道中浸染了一辈子，可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啊。
这就是剖腹产？
神了！！！
真的是神了！！！
若不是手术还在继续，孙思邈真的要控制不住的吼出来了，他只觉得嗓子干痒的厉害。
这法子······
师弟他老人家是真的敢想敢干啊！！！
孙思邈和何兴友两人浑身的毛孔都在发麻！！！
“稳住。”
“不要急。”
城阳手里的手术刀当再落下的时候，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张楚立马稳住她的心神：“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害怕自己的刀尖会伤害了里面的孩子。”
“现在他还不是人，只有哭出来第一声，他才真的是人了。”
“放空自己，放空大脑，眼中只需要盯着肚皮就行！”
张楚又赶紧给城阳擦了擦汗。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房夫人双眼颤了颤，竟然，缓缓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