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一直羡慕他有个温柔的妈妈。
可只有牧云归自己知道，对待这位母亲他是如何复杂。
母亲她温柔善良，可正是如此才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
她爱父亲，所以对那个男人的出轨行为十分难以接受，以至于产后抑郁，就连身体也越发不好。
可是，她又执拗地不听任何人的劝告，一直不肯离婚。
既懦弱又愚蠢地倔强。
牧云归一直不懂她在想什么。
直到放学回家，亲眼看见她倒在血泊中。
浓稠的血液将她的白裙子全部染红，整个房间都是刺鼻的味道。
感官上的刺激对于不过十三岁的牧云归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之后，父亲又将养在外面的那对母子接回家。
他们三人其乐融融，而他却整夜整夜地梦魇。
梦里，妈妈穿着一身白裙子。
上一秒还在朝他温柔地笑。下一秒，却忽然浑身鲜血，面色青白。
直到他彻底掌握公司股份，把他们三人在公司的经济来源彻底断绝之后，这种情况才逐渐减少。
他讨厌一切脆弱的、不堪一击的人和物。
以至于他见到时倾的第一面起，就心生不喜。
那样看起来病怏怏的女孩子，一看就很脆弱。
可能哪一天，就和他妈妈一样，受不住刺激死了。
然而，她是不同的。
倾倾虽然经常生病，偶尔会精神不济，但她的眼中从来都是充满活力的，温柔而坚韧。
他喜欢有生命力的她，也心疼怜惜脆弱的她。
可是，楚和风拿着调查到的资料显示：
她是和牧修明有勾结的。
接近他、说什么喜欢他也是刻意为之。
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甘愿委曲求全地来讨好他。
发布会那天，他曾有一个瞬间想不顾一切地将她关起来，囚禁在一方，永远只能看着他，直到真心实意地爱上他。
可是，理智和骄傲告诉他不能。
他最终只是把倾倾赶走了，并且不让她接近程灵。
谁曾想，再次见面却是阴阳相隔。
?
即使被抓了，牧修明表情依旧很疯狂。
“牧云归，再次见到在意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样的感受，啊？”
牧云归眼神阴鸷，语调仿佛是在寒冰里浸过一样，“牧修明，倾倾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牧修明明显懵了一瞬，“她喜欢我？牧云归你眼睛没病吧，她喜欢我？哈哈哈哈。”
被他忽略的东西一闪而过，牧云归眉头紧蹙，“她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事？”
牧修明停下笑，语气搞怪地嘲讽：
“她喜欢的可从不是我。还有，我只是叫她做了个选择，谁想到她真的甘愿赴死呢......”
牧云归心神一震。
倾倾不喜欢牧修明，那她为什么要为了他做事？
“你是不是威胁倾倾了？”
看着咬牙切齿的牧云归，牧修明笑得更得意，“对啊，我是威胁她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死了，死得其所，想来她还是很开心的呢。”
似乎发现了牧云归的弱点，牧修明继续刺激：“牧云归，你本事不是大得很嘛，怎么这点小事都查不清楚啊，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可怜呐......”
“人都死了，你在这愤怒做给谁看呢？”
牧修明一句一句都渗了毒药，刺痛入骨。
牧云归暗中叫人调查，可所有的证据都像是被人掩去了一般。
线索到中途就断了。
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牧先生您好，这里是明珠酒店。几个月前您在这里留下的东西一直没有人来认领，我们这边想请问您打算怎么处理......”
牧云归忽地想起，他和倾倾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因为走的太急，手机和包包鞋子都落在了他的房间。
事后他交给了酒店前台。
没想到这么久了她一直没来领。
牧云归看着取到的东西，是一个粉色可爱的手机。
叫人解锁过后，他内心复杂地点进去。
相册都是她的一些日常，风景，美食，动物。
看起来就是一位热爱生活的女孩子。
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全在备忘录里。
“今天又发烧了，头好疼，浑身都酸，想哭。”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很想哥哥，可是我要独立坚强。”
“这次期末考试考了第一名，哥哥知道肯定很高兴。”
“又要吊盐水了，看着哥哥忙来忙去真的很愧疚。要是没有我，哥哥肯定会活得更自由吧。”
“今天难受到呕吐，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我不能死的，我要是死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的。”
......
前面都是生病或是上学时的一些记录，零零碎碎地从高中记录到大学。
那个他一直以为天生乐观坚强的女孩子，其实也会难过，会脆弱，会想不开。
那些坚韧，不过是为了唯一的亲人而强装出来的。
牧云归一边看着，心中的酸楚越来越深。
手指不断往下滑。
直到看见其中一条，看时间大概是大二的时候写的。
“看的许多电影都是女主为了保护男主而选择自尽，如果是我，我不会。也许是因为没遇到值得的人。”
“但是，如果哪一天有个人告诉我，要用我的命来换取哥哥的命，我甘之如饴。”
他恍惚想起，在那艳丽的玫瑰花后面，女生目光温柔又坚毅。
“生命对于我来说是最珍贵的……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有这种轻生的念头。”
“迫不得已是指什么情况？”
“比如以命换命。”
水雾在眼前弥散开来，他朦胧地看到，女生孤身站在水泥地上，握着那把锋利的小刀，泪中带笑：
以我的死换取哥哥的生，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