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小雪无声地下着。
青年攥着简历朝着地铁通道疾走，连续三天的密集面试让他太阳穴突跳，他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这样的状态让他在转弯时撞到一抹白色身影，温热的奶茶泼洒在对方羽绒服上，褐色污渍如同墨点晕染在宣纸上，青年的简历也散落在了地面上。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青年连忙道歉，慌乱中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浓重的外地口音。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身旁站着位浑身肌肉虬结的大汉，看上去似乎是她的男朋友，对方比青年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青年不想惹是生非，只想让这件事赶快过去，赔点钱也无所谓。
眼看壮汉伸出了手，他面如死灰，心想这次算是惹到大城市的人了，已经开始做好保护头部和被对方骂“臭外地来要饭”的准备了。
没想到壮汉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老弟，听你这口音，是从南边xx来的吧？一个人来大都市闯荡吗？”
青年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真不容易啊，看你这么重的黑眼圈，熬了好几天的夜吧？”大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表情。
“以前这边闹水灾的时候，我家被淹了，那个把我父母从洪水中背出来的子弟兵操得就是你的这个口音，应该和你是老乡吧？我至今都还记得他的样子……”
大汉俯身帮忙捡起了青年散落一地的简历，看着青年皱巴巴简历上“精通python\/Java”的字样，他感慨道：“当年我要是会这些玩意儿，也不至于睡三年桥洞。”
大汉热情地和青年攀谈着，和他一起吐槽着这里房租的价格，聊着哪一条街的馆子不坑爹，在得知青年是初来乍到之后，大汉将他拉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突然掏出手机扫码。
“整杯热可可，算哥请你的进城礼，欢迎你来到这里！”
奶茶店霓虹灯映着青年发颤的手指，他掏出手机想要赔干洗费，却被女孩拦住。
“没事的，网购的便宜货，搓两把就干净了。”
吸管戳破热可可浮沫，壮汉抬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
“我们这里能发展得这么繁荣，和你们那边的付出和牺牲离不开关系啊……”
“水电资源是你们那边输送过来的，当年国企发展的时候的利润，很大程度上都出自于农村农产品的低价统一收购，这些东西促成了我们的高速发展，更别提农民还要额外征收‘三提五统’了。”
“那个年代的经济奇迹、现在的繁华，农村和农民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我们这边先富了起来，拥有了更好的基础设施、更好的教育资源和更多的工作机会，但我们不该忘了你们……更不应该在获得红利之后觉得自己比你们更高贵……”
“当年我刚出来混的时候，扛水泥摔碎工头两箱瓷砖，赔了整月工钱。”他往青年兜里塞了包未拆封的纸巾，“一个人闯荡很苦，但更苦的是对方那没有把我当成人的眼神。”
青年望着两人消失在商业区炫目的霓虹里，塑料杯传来的温度渗进掌心，他没怎么喝过热可可，但却莫名喜欢这种味道。
入口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暖暖的，寒意与疲惫烟消云散。
不远处的咖啡厅内，庆春透过落地窗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有些焦躁不安地转动着咖啡的杯盖。
他在等着一个人，等着对方和过去一刀两断。
穿着单薄的少女推开了玻璃门，像是跳着探戈一样滑行到了庆春对面的位置，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碎雪。
庆春微微皱眉：“你的病才好不久，穿这么点是嫌命长吗？”
宁雪侧着头灵动地微笑着，目光所向不知道是窗外的街景，还是玻璃倒影里的庆春。
“真啰嗦啊，脸红怪……”
“来的路上外套沾了不少番茄酱呢，我就把它和那些人一起烧成灰烬了。”
庆春微微一愣，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了少女的肩上。
“都结束了吧？”
“嗯，都结束了。”
雪终于停了，虽然大城市的街头的人流永不停息，但今天却显得格外静谧。
厚厚的积雪覆盖着路面，像是给城市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被褥。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雪面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仿佛无数颗钻石在闪烁。街边的树木，枝头还残留着未融化的雪，但那雪已不再像冬日里那般坚硬和冷峻，而是变得松软，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滑落。
铲雪车开过道路清扫着正在融化的雪，店主们开始清理门前的积雪，铲子与雪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世界仿佛在渐渐热闹起来。
店铺的招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那些被雪覆盖的广告牌也逐渐露出原本的色彩。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讨论着这雪后的世界。
“我发现一件事……”宁雪突然将自己的脸凑近对方。
庆春的脸瞬间红得想要出血，他连忙把头避开，支支吾吾地“抱怨”道。
“你这人，病一好了就知道作弄我……”
宁雪咯咯地笑了好一会儿，笑到眼泪流出，笑到差点呛住。
庆春感觉无比社死，幸好此刻的咖啡厅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趁着冷清偷懒的店员正在柜台用手机刷着视频。
“经济正在复苏，这次会议的主题是反内卷和地方性垄断……”
年轻的店员显然对这种严肃的新闻不太感冒，手指划过，开始观看起了最近小圈子里很火的一位游戏主播。
对方的特别吸引了他。一般来说，很多女性游戏主播，都是情绪价值为主，技术为辅。可这位主播却是反了过来，很少说话，更多是使用操作吸引眼球。就连那虚拟形象，也是和很多人截然不同的风格。
通常的虚拟形象，要么是突出二次元可爱，要么是用大雷和腿突出性张力，可这位主播的虚拟形象却更多是突出鸟类羽毛的华美。
宁雪趴在了桌上，半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无所事事却又无比幸福的时光。
“我想说的是……春天已经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