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反叛者的子嗣,耿继茂十分清楚,明廷绝不会放过自己,他只有一条路可选。
那便是死心塌地的跟随大清国,他并不清楚官山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睿亲王和礼亲王只带着数千残兵返回。
作为八旗汉军正黄旗的副都统,即使他的父亲都无权过问太多,耿继茂自然也不敢多言。
而睿亲王临走时只交代他守城有责,若能守住一个月,他不仅可以自行撤离,还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怀顺王。
这对耿继茂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诱惑。
他父亲耿仲明因为战败被剥夺爵位,一直让耿继茂耿耿于怀,而身边的尙之信,则是父亲好友智顺王尚可喜的嫡子,也得到了睿亲王同样的承诺。
倒是他们父辈的另一个好友恭顺王孔有德,因携其子出征而一同战死,以至于爵位直接被收回。
“元吉,属于咱们的机会,终于来了。”耿继茂对尚之信道,元吉是尚可喜的表字。
耿继茂满脸都是踌躇满志。
两人此前曾因为其父不带其出征而愤懑,不出征便不能获取战功,而他们父亲的爵位又不可世袭。
后来得知大清国在关内的败绩,以及其父的死讯后,两人曾庆幸不已。
可是自他们的父亲死后,在大清国内属于他们的位子就更加尴尬了。
副都统的官职还是睿亲王临走前提拔的,在此之前两人不过是个低级将领,在明廷里顶多算个游击将军。
但现在,只要守城一个月,爵位就有了,这如何不让耿继茂高兴。
然而尙之信却皱了皱眉头,完全没有耿继茂的兴奋:
“鸡毛,我观睿亲王殿下脸色不大好看,也未曾见到当今陛下,会不会是前线遇到什么问题了?”
“嗯,这个我也有想到,但大清国的实力,你我当是明白的,此番作战我大清国几乎倾全国之力。
即便暂时遇到挫折,于我大清国而言也不过尔尔,明廷官场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咱们俩更明白了对吧?”
耿继茂仍旧十分笃定,属于他们的机遇将要来临。
尚之信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明廷虽然占着正统,但已太过腐朽,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新兴的大清国的对手。
只是尚之信看了一眼城外,却又皱起眉头:
“不过城外这些明军是怎么回事?
那黄得功过来劝降,只说了一句便退下了,没有继续劝降,看样子倒也没有攻城的打算,到底是想做什么?”
一般而言,劝降不成,自然是立即攻城以屈人之兵。
可诚如尚之信所言,黄得功在挨了城头一阵箭羽之后,连屁都没放就回到了自己的军队。
而明廷的军队也随即开始往后撤。
足足撤出去两里地,竟然开始扎营,不多时军营里还冒出了炊烟……
……
另一头,张世康将头盔摘下丢给洪秀成道:
“这阵子将士们都挺累的,传我军令,这两天抓紧时间,都给本帅好好休息。”
哨骑放出去十几支,义州城的守军绝不会超过一万,这对近卫军来说也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近卫军这些天太累了,自大军抵达官山之日起就没闲下来过。
先是三天的挖掘壕沟行动,都是纯体力活儿,而后又挨了建虏全部精锐车轮般的三天强攻。
虽然最终打赢了,可明军的伤亡同样不小。
据前几天的详细统计,单单是三天的攻防战,近卫军便战死了八千余,伤者过半。
而最近几天的强行军追逐战中,又有数百人战死,伤亡比例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二十。
好在是近卫军早已脱胎换骨,蜕变成了有信念的强军,使其在如此疲惫之下仍能保持退伍整齐士气高昂。
孙维藩等人闻言也没有反驳,更没有人提出攻城的打算。
近卫军自重组之日起,便摒弃了以往靠人命堆城墙的方式,孙维藩等人虽然不畏死,但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所有人都知道大元帅在等待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近卫军大营里少有的平静,除却哨骑和必要的巡逻人员外,其余将士除了吃就是睡,难得的安逸。
而近卫军越是如此,义州城上的耿继茂和尚之信就愈加的不安生。
义州被围困之后,消息就更加传不进来,两人除却更加严密的布防之外,每天只能站在城头上傻愣愣的观望。
直到六月二十这天上午,眼尖的尚之信看到明军大营西南方向来了援军,这才赶紧着人去喊耿继茂。
耿继茂由于压力过大昨夜喝了不少酒,被喊过来时人都是晃悠的,一边正着衣甲一边爬上城墙。
而此时,城墙外的明军已经集结完毕。
吴三桂的怨军当头,后方是火枪手方阵,两翼则是枪兵、盾兵镗粑手护持,更有数千轻骑掠阵。
随着近卫军中响起阵阵战鼓声,吴三桂一挥手,怨军自动分作两方,将中间大片的空地让了出来。
少倾,大明近卫军火炮营终于登场。
近卫军狂奔数日,可炮兵营毕竟跟不上,即使有诸多战马帮助,也仍旧落后了两三日的路程。
齐大柱没日没夜的赶路,也仅仅在今天运回了一百门炮。
但这对于义州城而言,已经足够了。
齐大柱向张世康做了简短汇报,便命令火炮营立即列队。
数千匹战马拉着巨大的炮车抵达指定位置,炮手们有条不紊的开始固定炮架。
而整个过程中,都是当着义州城全体守军的面。
大清国的红衣大炮虽然威力也不错,但毕竟只是刚研发成功,第一批火炮又几乎全被近卫军缴获。
义州城本来就没几门火炮,还都是往年缴获自明廷的老旧的弗朗机炮。
经验丰富的齐大柱早便摸清了敌军火炮的射程,阵地恰好选在其射程以外。
就这么明目张胆堂而皇之,这便是火器给他的底气。
约莫过去两刻钟,一百门重型铜炮终于布置完毕,而张世康也再度身着金甲来到义州城外。
他眯着眼睛望着义州城,望着城墙上的耿继茂、尚之信,仿佛在说:
“我在等火炮,你们哥儿俩又在等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