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轰咔！
施加在夏川真诚身上的重压骤然再强三分！
橘时雨面若冰霜，夏川真诚被她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了！
“等等！姐你干嘛呀？他是郑杰哥的儿……”
话音未落，橘时雨瞥见自己妹妹竟像只护崽的母猫般紧紧环抱在夏川真诚身上，秀眉狠狠一拧，立刻催动念眸，操控无形念力将她轻飘飘地挪移到了一边去。
“不要！”
“我不要分开！姐你不能拆散我和真诚小弟！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橘时雫吱哇乱叫着被强行挪走了。
在场所有人听着都是一脸黑线，橘时雫的年岁也老大不小了，可听她这夸张肉麻的语气……居然还真就铁了心打算老牛吃嫩草吗？
作为姐姐，橘时雨自然是最清楚妹妹那点心思的人。
旁人都能听出来的弦外之音，她又怎能不明？
于是很快，她胸中的无名火气就像是被泼了桶油般，燃烧得更加炽烈狂暴了！
橘时雨完全无视掉其他人投来的复杂视线，死死瞪着趴伏在地的夏川真诚，寒声道：“你就是姬子那女人和郑杰生的儿子？夏川真诚……？”
夏川真诚心头一凛，他自知自己可从未在这个女人面前自报过家门，此刻见她竟如此清楚自己的根底，心中思绪不禁翻涌如潮。
目前已知，这个一来就狠狠针对自己的，气质高傲霸道的女人，名叫橘时雨。
与橘时雫这没脸没皮的阿姨确实是姐妹。
而此前橘千秋与橘时雫爆发冲突时说过，时雫的姐姐是橘家「源脉」的大小姐……
可橘时雫都33岁了，她姐姐橘时雨至少得比她大好几岁。
年近四十……就算曾是大小姐，如今也早该嫁做人妻，尊称夫人了吧？
那得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才能配得上橘时雨？
面对橘时雨的逼人冷声质问，夏川真诚一言不发，兀自陷入了天马行空的沉思。
考虑到橘家与天臣家命运共同体的因素，若是联姻的话……
橘时雨的丈夫，想必至少也得是天臣悟这老头子的嫡亲儿子辈、出类拔萃的人物才门当户对吧？
“嘶……”夏川真诚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橘时雨见状冷哼一声，广袖一拂，探出羊脂白玉般的皓腕，纤纤指尖隔空轻佻一勾，夏川真诚的脑袋就被一股沛然巨力强行硬生生扯了起来。
“本宫问你话，区区小辈，尔敢置若罔闻？”
夏川真诚被扯得头皮生疼，依然紧闭双唇没回话，只是被迫直视着那张与跳脱明媚的妹妹橘时雫截然不同的，冷艳孤高、傲若寒月的绝美面庞，一时竟怔住了。
他嘴皮子无意识地疯狂抽搐，心头那股熟悉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天臣采一！
夏川真诚眼前几乎是瞬间清晰无比地凝现出天臣采一平日里居高临下、用看垃圾般眼神鄙视他的模样。
像！
太像了！
神态、语气、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倨傲……简直如出一辙！
难不成……
一个极其意料之外，但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的可怕可能猛地攀上心头。
夏川真诚徒劳地挣扎了一下，艰难地扭过头看了眼橘时雨解除部分压制后、已经悄然完好起身的橘月暗，然后又费力地转过头，对不远处的天臣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天臣爷爷！”
天臣悟正摸着山羊胡，以为他是要求助，抚摸下巴的手僵了一下，慢悠悠回声：“咋了？臭小子突然叫老头子干什么？”
不等夏川真诚开口，他又急忙补充道：“丑话说前头！时雨要收拾你老夫可真拦不住！她和你父亲……”
话未说完，橘时雨凌厉如刀锋的眼神立刻瞪了过去！
天臣悟脖子一缩，顿时像被掐住嗓子的公鸡般偃旗息鼓。
夏川真诚观察着两人互动，眼神越来越古怪异样了，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轻声道：“不是这个……”
“我是想问，采一的母亲……此刻在场中吗？”
说着，他努力挤出一道热情洋溢的谄媚笑容，仰着脸对橘时雨嬉笑道：“是这样的，您家采一小姐真真是仙姿玉貌、风华绝代！实不相瞒，小子自从第一次见面起便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日夜魂牵梦萦！”
“她那欺霜赛雪的冰肌玉骨之姿堪称人间绝色，嫣然回眸一笑足可令百花失色，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气质更叫人寤寐思服！”
“纵是倾国倾城四字尚不足形容其万一，天臣采一简直就是圣洁天使谪落凡尘啊！”
这番话如同惊雷落地，全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呸！臭不要脸！”角落处，橘时雫酸溜溜地气鼓鼓低骂一声。
就连一旁的橘千秋姐妹俩都忍不住蹙起了秀眉，一脸没脸看的嫌弃。
天臣悟则是老脸眼皮子狂跳，你小子厉害！
谎话编的脸不红心不跳，功力够深！
不过……你说这些，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没管他狐疑的眼神，夏川真诚贼兮兮地小心翼翼瞥了眼橘月暗跟橘时雨两位的反应。
只见橘月暗依旧是一脸万年不变的清冷，仿佛没听见，橘时雨倒是柳眉倒竖，满脸阴冷地啐了声，“轻浮！油嘴滑舌！活脱脱跟郑杰那混蛋年轻时别无二致！”
夏川真诚脸上讪讪一笑，心里却哇凉哇凉的，接着一咬牙，硬着头皮把戏唱完：“所以嘛，那个……采一都完美得不像凡人了，小子就万分好奇，能生出如此明珠的母亲大人又该是何等的天姿国色……”
“在场，我观月暗姐姐与时雨姐姐两位，无论气质容貌都与天臣采一颇有几分相似，不知您们……哪位是天臣采一的母亲呀？”
“噗~”
寂静无声的殿堂内，一声空灵悦耳的轻笑突兀地打破寂静。
橘芽乃作为全场唯一洞悉夏川真诚这番表演用意的人，再也忍不住，以袖掩口，捂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夏川真诚只能苦着脸，根本半点也笑不出来。
到现在，他也差不多绝望地清楚，自己心中那点侥幸的猜测终究落空。
他此前一厢情愿地以为橘月暗是天臣采一的母亲，毕竟单论那副拒人千里的清冷样子，天臣采一和她确有几分神似！
尽管她作为时雨众成员、神女橘芽乃下属的身份，似乎与天臣家尊贵的大夫人身份不那么匹配。
可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猜测大错特错。
橘时雨这女人对他暴力压制的那股子狠劲，简直跟天臣采一对待他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必要吗？
不就是此前误闯你的西苑闺阁，然后没忍住顶撞了你几句话，接着迫不得已动手打晕了你吗？
至于咬牙切齿地记恨到现在？
夏川真诚觉得自己简直无辜透顶，打晕你后，我可没有像什么变态一样趁人之危对你做什么下流勾当……
我知道自己找错地方后不就立刻乖乖离开了吗？
然而，橘时雨此刻的滔天气愤，并不仅仅源于夏川真诚先前失礼的所作所为，更深层的怒火，是源于他的那张脸！
那张糅合了她曾经爱到骨髓里的男人的轮廓，以及那个让她羡慕、嫉恨到发狂的女人少许特征的脸！
夏川真诚此刻被迫仰着头，一脸苦兮兮地看着她，橘时雨越看，心里那股邪火越是噌噌往上冒！
明明都这么多年不曾见到过，也不曾想起你！
可为何……你的儿子今日却偏偏来了？
让我……不得不再度想起你！
——轰隆！
夏川真诚整个人再次被排山倒海的无形力量狠狠压下，刚痛闷哼一声，下一刻身体一轻，又被整个念力托起，悬在半空。
橘时雨双眸异芒流转，催动「念眸」能力，将夏川真诚凌空带到自己眼前，欺霜赛雪的皓腕闪电般探出，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气息森寒地喝问：“你觉得……本宫和橘月暗谁才比较像采一的母亲？”
夏川真诚求生欲瞬间爆棚，连忙用尚能活动的手轻轻摸上她死死掐住自己脖颈的冰凉手背，挤出最谄媚的嬉皮笑脸：“当……当然是风华绝代、母仪无双的您了，尊贵的夫人……”
“请恕小子有眼无珠，「先前」未能及时认出您的尊贵身份……”他刻意强调了先前。
这个先前指的不是橘时雨初来大殿的时候，而恰恰是最初，夏川真诚翻墙进湖心岛西苑的那次冒犯。
“哼！”
橘时雨自然听了出来，见夏川真诚厚着脸皮摸上自己的手，眼中厌恶之色更浓，冷哼一声，如同甩掉什么脏东西般甩手将他重重丢到了地上。
此刻，似乎是夏川真诚刚才那一番极尽阿谀之能事的夸赞，把天臣采一夸上天，顺带也间接把自己这当娘的夸了，起了作用。
橘时雨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念力威压徐徐收敛，大殿内凝固的空气似乎也随之流动起来。
夏川真诚是郑杰跟姬子的儿子没错，这是她初次见面就敌视夏川真诚的最直接的理由也没错。
但与此同时，她作为橘家源脉大小姐与天臣家现任大夫人的双重立场，也迫使她保持清醒。
夏川真诚不光是那两个人的儿子，更是夏川家家主，夏川久弥唯一的嫡系亲孙子。
所以心里看不惯夏川真诚那张勾起她痛苦回忆的脸，她可以在规矩之内小限度地教训他。
但绝不可仗势毫无底线地摧残、凌辱他。
她橘时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满心只装着爱恨、冲动幼稚的小姑娘了……
二十年的时光，如同奔涌的河流，足以冲刷、磨平任何刻骨铭心的往事棱角。
见状，一直冷眼旁观的天臣悟眼中精光微闪，不甚在意地轻瞥了橘时雨一眼。
这么多年了，你内心深处，果然还是藏着无法完全放下郑杰的执念吗……？
爱屋及乌，恨屋自然也及乌。
夏川真诚这个「乌」当得，可真是无辜又倒霉啊。
要怪，就怪你那个父亲吧。
他无声地摇摇头，最终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而夏川真诚则是利索地拍拍屁股，迅速换上招牌式的嬉皮笑脸，麻溜地站了起来。
不笑不行，毕竟此前确实是自己失礼在先，他敢冷着一张脸，橘时雨保管下一秒就让他再次亲吻地板。
见剑拔弩张的场面总算平静下来，一旁被念力束缚、早已伺机多时的橘时雫立刻扑了上来。
“真诚小弟！你没事……呜哇！”
话音刚落，橘时雨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橘时雫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无形的念力放飞了。
“时雫，”橘时雨的声音不容置疑，“不许和他接近！”
在空中翻了个滑稽的跟斗，咚地一声落地的橘时雫立刻跳起来，双手叉腰，蹙起眉头，像只炸毛的猫气呼呼道：“凭什么嘛？我和真诚小弟一见钟情，是命中注定的心属彼此……”
“住嘴！”橘时雨厉声喝止，声线陡然拔高，她是真的被这个妹妹口无遮拦、无规无矩的胡话气到了。
见姐姐当众冲自己发火，橘时雫小嘴一瘪，先是微微错愕地愣了愣，紧接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双眸迅速起雾，陡然“哇”地一声大哭道：“我讨厌姐姐！”
话落，她周身雷光爆闪，化作一道刺目的雷光瞬间奔出大殿，气势汹汹地冲着天边厚厚的云雾飞去。
一直看戏的橘千秋脸上幸灾乐祸的喜色刚现，结果橘时雫刚跑到半路上，似乎是心系夏川真诚，又蔫头耷脑、闷不吭声地调转方向，垂头丧气地低头返了回来。
之后就一言不发地一个人气鼓鼓地扯了张椅子坐在角落，赌气地别过脸，坚决不看橘时雨这边。
整个大殿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夏川真诚额角渗出冷汗，有些汗颜，姐妹俩这场争吵与他绝对脱不开干系。
不论是为了安抚橘时雫这位长不大的小阿姨的情绪，还是避免采一母亲橘时雨的怒火越烧越旺，他都理当站出来打打圆场。
可话到嘴边，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平息这诡异的局面。
于是夏川真诚深吸一口气，将求助的视线果断瞄向了从始至终端坐主位、存在感看似不强的橘家神女，橘芽乃身上。
他之所以会历经波折来到这里，最初的源头，都是源自那位神女的召见！
“那位神女殿下，”夏川真诚收敛笑容，正色沉声道，“我这样称呼你，没问题吧？”
橘芽乃闻言，一直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温润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唇角微扬轻笑道：“真诚少主不必多礼，叫我芽乃就好。”
夏川真诚喉咙下意识地滚了滚，那双蕴藏着星海般深邃力量的眼睛天然给他的压迫感极强，尽管橘芽乃此刻并无特意针对他……
他略作沉吟，决定直截了当切入正题：“好，芽乃神女。不过在言归正传前，我想先知道你对我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为何，称我为「少主」？”
“这个嘛，让老夫来说吧。”天臣悟适时插话，坐回橘芽乃身边的主位，接话道，“夏川真诚，你小子的身份是夏川家本家的唯一继承人，也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家少主……”
“等等！”夏川真诚猛地打断道，他脑海中回想起龙二透露的某分家覆灭的事，忙问：“主家少主？那也就是说，在分家体系中，还有别的少主存在？”
天臣悟浑浊的老眼中略微闪过一丝讶异，表情瞬间沉下来，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他，“你知道分家的事了？从何得知的？”
是龙二告诉他的。
但夏川真诚心中念头急转，没有丝毫把龙二抛出去挡箭的想法，因为看天臣悟这骤然凝重的样子，这事分量似乎非同小可。
“我自己查出来的。”夏川真诚面不改色，语气笃定。
天臣悟虎视鹰瞵般目光审视他片刻，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行吧，权当是你自己查出来的。今日你擅自来到时雨泽，意外知晓了橘家的存在，更撞破了橘家许多秘辛。知道分家的存在，倒也没什么太大不了的。”
“你夏川家各分家确实有其各自的少主存在，他们都是「分少主」，而你……”天臣悟顿了顿，加重语气，“是「少主」。”
“统领整个夏川家未来的少主。”
“你能明白其中意思吗？”
夏川真诚目光灼灼，点头，“明白，至高、唯一，凌驾于所有分家之上的独尊。”
天臣悟也微微点头，“至高、独尊这点没错，但可不一定就是你理解的唯一……”
“……什么意思？”夏川真诚心头一跳，蹙眉追问。
天臣悟则是老神在在地摆了摆手，“你小子不是能耐大得很吗？不知道就自己去查，别指望从老夫嘴里套话。”
夏川真诚咧嘴笑了笑，眼中闪过锐芒，“好！我不问，反正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知道所有我该知道的一切！”
话音落下，天臣悟端着茶杯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环顾四周，夏川真诚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众人，针锋相对的时雨时雫姐妹、对自己满腔恨意的千秋千夏姐妹，肃立的神女近卫时雨众高手，以及沉默的南天山庄庄主橘纱南。
这些人，几乎代表了橘家当下的半个核心力量。
而她们此刻齐聚在这里，为的显然不是处理自己这个区区闯入者的小事。
此刻，所有人均已按青铜灯台下的星图位置，各自落座于那十二张席位。
夏川真诚最后看了看宝相庄严、时刻保持开眼状态的橘芽乃，又看了看其余九位时雨瞳无声迸发着各异彩光的女子，深吸一口气，自己坦然坐在了与主位相对的客席之上。
就在他落座的刹那——
下一刻，待夏川真诚闭目凝神，再次抬头时，他一直收敛的右眼骤然绽放出深邃幽蓝的涟漪微光，而隐藏已久的左眼更是爆射出煌煌如烈日般的天神量光！
一蓝一金，两股截然不同却都浩瀚如渊的瞳力交织升腾！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灵魂的异象瞬间让殿堂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那么，接下来，”夏川真诚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双瞳神光湛然，直视主位，“就让我洗耳恭听你唤我来的理由吧？”
“神女，橘芽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