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1日中午，齐市国际机场的停机坪上，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打在人脸上。周永安裹了裹风衣下摆，带着王玉成走下悬梯，靴底踩在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周书记，今天鲁省下雪了，真是一个好兆头啊。”王玉成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目光在接机人群里扫了好几圈，从悬梯口到航站楼入口，愣是没看到举着牌子的身影，他心里在想：怎么没人接机吗？。他眉头微蹙，脸上掠过一丝失望，转头看向周永安时，语气里带着点不解——按周永安的级别，怎么也该有专人等候。
周永安停下脚步，呵出一团白气，视线穿过稀疏的人群落在接机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嗯，他们已经来了。”他的目光稳稳落在一个穿着深色羽绒服的身影上，那人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正是胡东海。
“在哪儿啊？”王玉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眯起眼睛仔细辨认，虽然他不是很熟悉鲁省的全部干部，但是他还是在人群中寻找了一圈，还是没看清目标，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急切。
“在接机处门口，唐昊副省长的秘书，胡东海主任。”周永安抬手朝那个方向指了指，说话时，胡东海已经快步朝这边走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络。
“周书记，您到了，让您久等了。”胡东海几步走到周永安面前，微微欠身，眼角的笑纹里还沾着点寒气。当他的目光扫过周永安身边的王玉成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缩，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连忙调整过来，伸手问好：“这位是……王主任？您好您好。”
“你好，胡主任，辛苦你跑一趟。”王玉成伸出手与他交握，指尖碰了碰便松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话里却藏着信息，“别总‘您’啊‘您’的叫，我现在是周书记的秘书。”
“啊？”胡东海像是被这话烫了一下，猛地抬眼看向周永安，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王玉成的级别他清楚，怎么会突然屈就当秘书？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显然想从周永安那里得到确认。
周永安迎着他的目光，微微颔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是的，这段时间就由王主任担任我的秘书。”
胡东海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这安排背后的分量，脸上的惊讶迅速褪去，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他快步上前，自然地接过周永安手中的公文包，包带在他掌心轻轻一沉，他便顺势做出“请”的手势：“周书记，王主任，车在负一层停车场，这边请。”
“谢谢。”周永安将包递给他时，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包身，随即走到胡东海身边，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卷走似的：“驻京办主任的人选，还没定下来？”
胡东海脸上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眼角的肌肉微微抽了抽，他侧过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周书记，这事儿……您还是问我老板吧，我这做秘书的，不好多嘴。”
周永安“嗯”了一声，他知道胡东海的性格，他不说肯定是这件事情出现了一些状况，他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目光掠过远处熙攘的人群，轻声道：“看样子，这事儿没原本想的那么简单。”说罢，便率先朝航站楼入口走去，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王主任，这边走。”胡东海连忙跟上，转头对王玉成做了个指引的手势，态度比刚才更显谨慎。
“胡主任客气了。”王玉成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亲和的笑，语气却透着分寸，“今后在工作上，还得请你多多帮衬。”说罢，大步跟上了周永安的脚步，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事情就是这样。”唐昊端起茶杯，指尖在滚烫的杯壁上反复摩挲，眉头拧成个疙瘩，“关于驻京办主任的人选，他们那边咬死了要推自己人，这工作就卡在这儿了。”他放下杯子，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周永安听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不快，却像敲在人心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冷得像结了冰：“看样子，他们要硬碰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现在关键是我们怎么破局。”唐昊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语气里满是无奈，“赖文才被留在京都，这是他们的第一步棋，想先拆了你的左膀右臂。”
周永安的指尖猛地顿住，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恐怕不止。”他抬眼看向唐昊，目光沉沉，“分离我们的人只是幌子，他们还有更深的图谋。”他顿了顿，追问，“王敏最近有什么动作？”
唐昊朝身后的胡东海抬了抬下巴：“这个还是让东海跟你说。”
胡东海往前凑了半步，腰微微弓着，语气谨慎：“周书记，我们这几天观察下来，王部长跟她那几个京都学习时的同学走得特别近。”他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们每天基本上在城南那家‘听竹轩’会所见面，每次都关起门来谈，门外还特意安排了秘书守着，连服务生都不让靠近。”
“看来他们这是早有预谋。”周永安冷哼一声，指节在桌面上磕出轻响，“这么频繁地碰头，显然是在商量对策。”他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王玉成，眼里带着几分期许，“王主任怎么看？”
王玉成正低头翻着笔记本，闻言抬起头，指尖在某一行字上点了点，沉吟片刻道：“他们在护着一个人。”他迎上三人的目光，语气笃定，“能让几个厅局级干部这么费心遮掩，这人的职务，多半比他们都高，可能是他们的 ‘靠山’。”
周永安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嘴角终于漾开一抹浅笑：“果然是跟过王书记的人，看问题够准。”这话既是肯定，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唐昊立刻接话，看向王玉成的眼神多了几分重视：“王主任有什么破局的法子？”
王玉成指尖在桌面上画了个圈，眉头微蹙，像是在掂量措辞：“要不……先抓几个外围的试试水？”他抬眼看向周永安，“比如那几个天天跟着王敏去会所的秘书，审一审，说不定能钓出点东西。”
周永安没立刻回答，只是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唐昊和胡东海都屏住了呼吸——这步棋够险，但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办公室里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每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这步棋的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