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这是何意呀?
随着朱肃钦的背影消失不见,一道充满了狐疑的声音于厅堂中幽幽响起,来自于真定府的满脸不解的看向王好贤,及其手中紧握的宗室令牌。
作为大明宗室用于证明自己身份的关键凭证,这东西在嘉靖年之前还算罕见,但随着宗室条例的出台,尤其是宗室人口日益膨胀,朝廷无力负担连年增长的宗室俸禄之后,越来越多的宗室们在穷困潦倒之后,选择变卖手中的宗室符牌。
若是有人愿意主动求购,宗室亲王和郡王的符牌自是不可能流入民间,但搞个辅国将军的符牌用来把玩却是问题不大,顶不济也能搞个奉国将军的符牌。
至于王好贤手中把玩的这奉国中尉符牌更是应有尽有,压根算不得稀罕物。
毕竟奉国中尉已经是大明宗室制度中最低的爵位,在河南,山东等人口大省几乎可以用随处可见来形容了。
诸位兄弟,可别忘了徐师兄的教训?
迎着扑面而来的十余道狐疑眼神,坐在上首的王好贤镇定自若,意有所指的提醒道。
徐师兄?
闻听此话,诸位来自于北直隶各地的护法香主们的呼吸便是一滞,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之色。
他们这些人作为追随王森及王好贤父子的内门弟子,内心深处其实对于徐鸿儒那等名为白莲教,实则自立门户的外门弟子颇为不屑,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要承认那徐鸿儒能力斐然,短短数年的时间里便在山东兖州发展了十数万信徒,乃至于公然与朝廷叫板,建国称帝。
虽然徐鸿儒的皇帝梦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在朝廷大军的围剿下化作齑粉,但即便是放眼整个历史长河,像徐鸿儒这等有勇气建国称帝的人物也是不多。
他们要吸取徐鸿儒的什么教训?
广积粮,缓称王?
见众人仍有不解,王好贤也没有继续在故弄玄虚,直截了当的说道:咱们闻香教虽是为了拯救芸芸众生,但奈何世人多愚昧,贸然竖起佛国的大旗怕是不妥..
若是想要成就一番大事,还是需要师出有名..
一语惊醒梦中人。
王好贤将话说的如此明显,即便是仍有香主和护法面露不解之色,但在身旁同伴的轻声提醒之下,也迅速明白了王好贤的言外之意,并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好一个师出有名!
大明立国至今两百余年,哪怕朝中群臣昏庸无愧,地方上的贪官污吏草芥人命,但架不住二字已然深入人心,反观他们闻香教或者白莲教,自朱重八建国称帝开始,便被列为,被官府和地方上的地主豪绅们视为心腹大患。
昔日的徐鸿儒之所以在作用天时地利人和等条件下,依旧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便落得一个兵败身亡的下场,其中不可忽视的一个原因,便是贸然立起了白莲教的大旗,惹得地方上一向喜欢欺上瞒下的官府不敢无动于衷,直接报予朝廷中枢,引来朝廷大军的围剿。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他们必须要吸取徐鸿儒的教训,以壮大佛国的力量,拯救这世间愚昧无知的百姓。
教主是想要将这朱肃钦当作幌子?
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一名戴着笠帽的壮汉操着沙哑的喉咙询问道。
与诸多放浪形骸的护法香主们所不同,此人的座次虽是十分靠前,但一直头戴笠帽,一直没有参与诸多涉及及发展信徒等话题,而是默默的自饮自酌,存在感颇低。
见此人说话,其余的香主和护法们纷纷将目光投向这瞧上去十分眼生的壮汉,暗中揣摩着此人身份。
乌将军所言甚是,没有在意堂中众人狐疑的眼神,坐在上首的王好贤轻轻颔首,朝着来自于辽东的牛录额真解释道:朱家人终是坐了两百余年江山,外人怕是难以轻易动摇其统治根基。
但若是朱家人内讧的话,我等面临的压力便会小上许多,而且极有可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无论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亦或者实现自己的野心,不甘心像昔日在南京时,被其余大人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王好贤都下定决心,准备配合关外的建州女真,发动一场叛乱。
但因为有了徐鸿儒的前车之鉴,王好贤在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暂缓竖起白莲教或者闻香教的大旗,而是拥立一位朱明宗室,利用这些生活困苦,穷困潦倒的低阶宗室对于大明的不满,从内部瓦解大明的统治。
毕竟就连朱家宗室自己都反抗大明了,还不足以说明大明的统治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程度了吗?
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短暂的沉吟过后,奉命待在王好贤身边,向大金传递消息的乌布便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只要这王好贤能如约按时起兵,帮助他们大金牵扯明国朝廷的注意力,大汗才不在乎这王好贤是以何等理由起兵。
闻言,王好贤嘴角的笑容更甚,下意识与自己的心腹于弘志交换了一个眼神过后,便满脸自信的说道:诸位兄弟怕是有所不知,其实早在嘉靖年间,便有不满朝廷统治的代藩宗室朱充灼,暗中联系我白莲教与塞外蒙古,试图推翻朱明江山。
若非有小人出卖消息,只怕这天下早就遍布我佛国的信徒了!
在乌布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王好贤缓缓道出了一桩陈年旧事。
嘉靖二十四年,隶属于代王藩的奉国将军朱充灼因不满被朝廷罚俸,决心联系塞外的蒙古,并与潜伏在大同城中的白莲教首罗廷玺勾结,约定借助蒙古骑兵和白莲教的势力造反。
不过因消息走漏,还未等到蒙古骑兵兵临城下,野心勃勃的朱充灼便被彼时的宣大总督派兵擒拿,继而瓦解了这场极有可能导致大明边疆震动的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