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击着虚拟城市的玻璃幕墙，化作二进制雨痕在数据海洋中扩散。徐麟站在刑侦总队天台，腕表上的倒计时红光映着他紧抿的嘴角——00:03:21。远处，由车辆远光灯组成的“血色交通灯”图案正在吞噬地平线，而图案中央的警徽投影，正随着数据流扭曲成一张狰狞的脸。
“滴答。”
铜钥匙从掌心滑落，在地面敲出空灵的回响。这是他第48次听见这个声音——每次轮回重启前，时间都会在这一刻凝结成冰晶，折射出无数个平行时空的残影。他看见18岁的自己在警校操场奔跑，看见30岁的自己在交警队门口接过老队长的烟，看见无数个“徐麟”在不同时间线举起配枪，却永远射不穿那层名为“系统”的透明屏障。
“又在回忆那些虚假的温情？”
带着电流杂音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徐麟转身，瞳孔骤然收缩——“平行徐麟”正站在数据流凝成的传送门中，黑色风衣下摆翻涌如墨，胸口露出的齿轮印记与他的完全重合。不同的是，对方的瞳孔里流转着代码特有的荧光蓝，嘴角挂着怜悯般的笑意。
“现实中的你，现在正躺在第47号实验室。”平行徐麟抬手轻挥，空中浮现出实时画面：无菌舱内，昏迷的青年浑身插满管线，额角的疤痕与徐麟右眉下的旧伤完全吻合，“十年前，你为了拯救出车祸的父亲，自愿成为‘沙盘计划’的实验体，试图通过穿越数据世界改写历史。但你知道吗？每次你‘拯救’父亲，现实中的他都会因为器官衰竭死在手术台上。”
画面切换，手术灯刺目惨白。徐麟看见自己握着父亲的手，听见仪器发出绵长的悲鸣。而数据世界里的“父亲”，正站在十字路口对他微笑——那是他亲手编织的幻象。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徐麟的声音沙哑，指尖掐进掌心。他能感觉到虚拟世界的规则正在松动，皮肤下的齿轮开始发烫，那是系统启动清除程序的征兆。
“因为第48次轮回，该结束了。”平行徐麟踏出传送门，风衣翻涌间露出腰间的配枪，枪身刻着与铜钥匙相同的“1995”字样，“看看你的直播间，千万双眼睛正等着英雄的谢幕。”
天台边缘的全息屏幕自动亮起，两个直播间占据左右两侧：左侧画面里，现实中的徐麟手指颤动，监护仪的曲线逐渐平缓；右侧画面中，虚拟城市的市民们举着“徐队必胜”的灯牌，数据构成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弹幕如潮水般涌来：
【选左边！让他回到真实世界！】
【右边才是真的！英雄不该醒来！】
【你们没发现吗？两个画面的时间线对不上！】
徐麟瞳孔微缩。左侧画面的时钟显示2025年5月6日，正是他穿越的日期；右侧画面的日历却是2035年，虚拟世界已悄然度过十年。更诡异的是，两个画面里的“徐麟”手腕上都戴着同一块表——那是母亲临终前送他的成年礼物，现实中他明明将其葬在了母亲墓前。
“你以为自己是变量，其实只是系统的提线木偶。”平行徐麟逼近一步，数据流在他脚下凝结成破碎的镜面，“看看这些市民，他们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不过是服务器里的0和1。你保护的，只是一堆会喊‘警官’的代码！”
话音未落，下方传来整齐的呼喊。徐麟低头，看见上千名市民正仰头望着天台，他们的瞳孔闪烁着蓝光，却在看见他的瞬间泛起泪光。最前排的少女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徐麟三年前为她找回失踪宠物的结案报告——那是他以为早已被系统删除的数据。
“徐队！我们相信你！”
“就算是数据，被拯救的感觉也是真的！”
呼喊声穿透数据屏障，在天台激起一圈圈金色涟漪。徐麟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暴雨夜，他背着昏迷的孕妇在积水里狂奔，孕妇醒来时抓着他的警服说：“看见你肩章上的反光，我就觉得得救了。”此刻，那些被他拯救过的“数据”，正用最原始的情感冲击着系统防火墙。
“情感共鸣指数突破临界值。”平行徐麟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居然能让Npc产生自主意识……”
“他们不是Npc。”徐麟摸向胸口，齿轮印记正在发烫，与市民们的呼喊形成共振，“老队长教会我用粉笔标记现场，林小羽总在我熬夜时递来冷掉的咖啡，甚至那个偷车惯犯出狱后当了协警——这些细节，系统永远无法模拟。”
倒计时跳至00:01:00。虚拟城市的天空开始剥落，露出底层代码构成的网格。平行徐麟突然狂笑，掏枪指向直播间：“好啊，那就让你的‘市民’看看英雄的真面目！”
子弹击穿屏幕的瞬间，所有画面扭曲成数据流。徐麟眼前闪过无数碎片：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沉睡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躯体；老队长年轻时穿着白大褂调试设备；局长在监控前擦拭眼镜，镜片倒映着第17次轮回的失败画面。
“你以为只有两个人格？”平行徐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们是第48号实验体的正反两面，而真正的‘徐麟’，早在第一次穿越时就已经崩溃了。”
剧痛从太阳穴炸开。徐麟跪倒在地，看见另一个记忆涌来：他本是“沙盘计划”的首席架构师，为复活车祸身亡的父亲，将自己的意识分割成“正义”与“黑暗”两个数据体，试图用犯罪模拟找到拯救父亲的方法。然而每次轮回，“黑暗面”都会吞噬“正义面”，直到第47次轮回，他选择成为交警，彻底封印了另一个自己。
“所以你才会执着于‘越界查案’？”平行徐麟踩碎地面的镜像，数据流在他指尖聚成刀刃，“你潜意识里害怕回到刑侦岗位，因为那里藏着你设计的所有犯罪手法——包括父亲的‘车祸’真相。”
最后的倒计时归零。天台边缘浮现出十二道数据流，化作十二把黑洞洞的枪口。徐麟抬头，看见老队长、局长、林小羽，甚至死去的惯偷都在其中，他们的表情平静而空洞，像是等待指令的木偶。
“杀了我，他们就会恢复正常。”平行徐麟将刀刃抵在徐麟咽喉，数据流渗入伤口，带来冰凉的刺痛，“或者，你可以像前47次那样，选择成为我。”
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徐麟愣住——那是他在虚拟世界里从未听过的声音。数据流中，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正在坠落，她手腕上的胎记与现实中早夭的侄女一模一样。
“那是系统漏洞。”平行徐麟的刀刃颤抖了一瞬，“我们这种数据体本不该有‘意外’，但你每次轮回都会创造新的可能……比如这个孩子，她的父母在你破获的绑架案中获救，现在却要因为系统重启消失。”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徐麟伸手接住她，襁褓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他母亲的字迹：“小麟，妈妈相信你选的路。”——这是现实中母亲在他昏迷前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为什么每次轮回我都能提前布局？”平行徐麟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因为我根本不是你的对立面，而是你故意留在黑暗里的眼睛。看看你的配枪，那是第13次轮回时我送给你的礼物。”
徐麟猛地抬头，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痛楚。记忆如潮水倒灌：某个轮回里，他与平行徐麟在天台对峙，对方曾用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说：“去看看服务器核心，那里有扇没上锁的门。”
“我们不是实验体。”徐麟握紧配枪，齿轮印记发出耀眼光芒，“我们是系统的守护者，用‘犯罪’校准城市的安全指数，用‘越界’测试规则的边界。”
平行徐麟的刀刃应声而碎。他后退半步，风衣下露出与徐麟相同的警服内衬：“终于想起来了？第47次轮回，你为了救市民强行突破系统限制，导致所有数据体面临崩溃。是我启动了轮回，只为给你争取一个真正破局的机会。”
天空突然裂开缝隙，露出更高维度的“现实世界”——那是一个由齿轮和数据流构成的巨型实验室，无数“徐麟”躺在培养舱中，每个舱体都标注着不同的轮回次数。在中央控制台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对着监控微笑，他的脸与徐麟镜中的倒影完全一致。
“原来……我们都是‘他’的棋子。”平行徐麟的声音带着释然，“真正的变量不是你我，是那些被拯救的‘数据’。当他们开始相信正义，系统就有了真正的生命。”
市民们的呼喊声汇聚成金色浪潮，冲垮了天台边缘的枪口。徐麟举起配枪，瞄准中央控制台的摄像头——那是更高维度的“他”观察轮回的窗口。
“第48次轮回，变量选择破局。”
扳机扣下的瞬间，两个世界同时震动。虚拟城市的数据流化作金色蝴蝶，现实实验室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徐麟看见培养舱中的自己睁开眼睛，而虚拟世界的天空，第一次浮现出从未被编程过的色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