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酒楼。
和朋友喝酒的王子胜远观城门处的热闹,忍不住嗤笑出声。
“还添喜?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一天一夜,对男人来说正常之极,但是对女人来说……,名节上早就不清白了。
“沈氏弄这一套,当我们都是傻子?”
他正要再说什么,‘哐当’一声,一个酒杯就砸在脚下不远的地方。
“呃~谁?”
王子胜打了个酒嗝,迅速回头。
“王二叔,别来无恙啊!”
柳湘莲笑着拱了拱手,“做男人要大气点,王大叔不在家,您可要小心被人打到家里去。”
“……原来是你。”
理国公柳彪之孙。
王子胜一开始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嗬~,人家能做,我还不能说?一天一夜未回,大家说……呜呜,呜呜呜……”
“嘿嘿,他喝醉了。”
襄阳侯家的老三彭晃忙捂住王子胜的嘴巴子。
“对对对,喝醉了喝醉了,我们这就送他回去。”
一群靠爹靠兄弟的老二世祖们,忙扯着王子胜离开。
换旁的女人,一天一夜不归家,名节上确实不好说,但是沈氏……
堂堂大昭第一悍妇,一个不高兴,能在太上皇的寿宴上打亲王妃的主,是那种能跟倭寇妥协的人吗?
别开玩笑了。
贾家能跟倭人对上,主要是沈夫人先跟倭人干上。
再加上贾敬的死跟倭人也有关系,就沈夫人那性子,打不过人家,哪怕用牙咬,也得咬下倭寇的一块肉。
谁敢在这件事上,说沈夫人的名节有亏,贾珍肯定得跟人拼命。
王家和贾家不和,王子胜在家怎么说沈夫人,他们管不了,但是,当着他们的面……,一个不好,贾珍打到王家后,还会打到他们家啊!
本来开开心心的酒局,因为几句话,大家不欢而散。
王子胜回家后,气得狠狠砸了一通。
一群没种的混蛋。
可恨他哥还没回来,要不然……
王子胜敢再刚贾家,主要还是因为王子腾在安南大胜,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他们王家又要重新起来了。
王子胜不想放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在屋子里想过来想过去,到底让下人给薛姨妈送了一封信。
……
宁国府,喧闹了半日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沈柠到底问起了赖嬷嬷和倭人勾结的具体事宜。
这件事,尤氏知道的最清楚。
她全程跟进了。
听到陪赖嬷嬷的人里,始终都有个女人在,沈柠的眉头控制不住的蹙了蹙。
“母亲,那女人在找赖嬷嬷之前,其实……其实还在后街找了其他一些人。”
其他一些人?
看着尤氏吞吞吐吐的样,沈柠奇异的有些明白了,“贾家的男人?”
“……是!”
尤氏把脑袋低得更低了些。
“……好好好!”
沈柠气笑了,“来人,叫兴儿。”
她怀疑这个女人才是主导。
兴儿过来了,没多久,他就带了好些人直奔金牧川处。
他的任务很简单,协助金大人,找到所有倭人,尤其那个女倭人。
在沈柠看来,贾家的男人就在那里,想处置随时都能处置,但是若让那个女倭人跑了,以后她怕是永无安宁之日了。
她在家里记挂着黑岩奈美,黑岩奈美又何尝不是咬牙切齿?
啊啊啊,若是时间能回流,她不仅要敲断沈氏的一双腿,还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她不知道官兵是怎么找到这边来的。
远远看到的时候,她很机警的借着种种,先跑为上。
但是她跑了,长山敬夫等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倒是想给彼此制造机会,但一天一夜没休息,还又找人找了这大半天,早已筋疲力尽。
想跑都跑不动。
兴儿过来的时候,金牧川还正在搜捕黑岩奈美。
“这个女人不简单,这些倭人都是以她马首是瞻。”
金牧川早把那些人分开审问过了,“如果不是她的性别明显,还早就暴露在人前过,他们恐怕死都不会承认有她。”
“那她现在……”
“进山了。”金牧川道:“我的人远远看到,没追上,她的武功应该不低。”
官兵虽多,但是想在山上找一个会武的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家有腿。
能进山就能出山。
从这边进山,从山那头下山,他们哪怕把这山林翻遍了,也不可能翻到。
“我们会尽力抓捕,但是府里……,也当注意。”
“好!”兴儿无奈,“我就去回禀夫人。”
“先不急,我这边还在加紧审问那几个倭人。”
金牧川道:“那个女人的身份可能有些奇异,那个叫长山敬夫的说了一半,又止住了,你等我一时,等撬开他的嘴,你再回去也是一样。”
他做事向来干脆利落。
这些倭人反正是要死的,那么提前死也没什么。
所有被抓的,都被敲断过一条腿。
如最开始的山下春,甚至被敲断了两条腿。
“对了,你来的时候,看到我命人送回的那具尸体吗?”
“看到了。”
兴儿深深一揖,“大人比我等想的周到。”
太太在外面一天一夜,虽然没人敢当着面说名节有亏了,但架不住某些人会在心里嘀咕。
“哈哈哈,这是沈夫人自己的本事!”
金牧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他们在这边说话,另一边又被片下一块肉的长山敬夫疼的浑身颤抖,再也受不了了,竹筒倒豆子,把黑岩奈美的身份,倒了一干二净。
兴儿没想到,这人还炮制过徐州刺杀案。
拿到口供,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跑。
此时,黑岩奈美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暴露了。
她上了山,在山上疾行半天后,又迅速下了山。
当然,熟知地形的她,下山的地方不仅绕开了官兵,还离京城又近了些。
官兵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搜查他们,那沈氏十有八九是又回去了。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哪怕明知道这时候就算进京了,也不能拿被层层保护的沈氏怎么样,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去看看。
黑岩奈美还想找赖嬷嬷,那个老婆子在那府里过了一辈子,能动用的人脉多着了。
她靠着一口气赶到京城的时候,已过宵禁时间,城门早关,但是,城门不远的地方,福山俊二的脑袋被一根木杆高高挂着,好像正在俯视着她。
黑岩奈美的腿一软,差点当场跌坐于地。
她努力挺住了,又默默的离开。
但第二天一早,小睡一觉的她又来排队进城了。
直到此时,黑岩奈美才知道,沈氏回京又闹了多大阵仗。
还敢给人发喜钱?
王八蛋,这是明着向她挑衅吗?
黑岩奈美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急匆匆的赶向赖嬷嬷所居之地,可是还没过去,就看到了官府封条。
黑岩奈美心下一惊,忙装着路过一般,从旁急过。
……
宁国府,饱睡一觉的贾珍,吃饱喝足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后街的贾家男性族人进祠堂。
没多会,里面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族规在那里,不管是跟黑岩奈美有染的,还是逛花窖的,全被敲了一遍不说,还都将跪在祠堂抄三十遍族规。
抄完了,你可以滚蛋,抄不完,那就好生在里面待着,吃忆苦思甜饭吧!
后街的女人们,难得的喜大普奔。
最近,她们正在抬头。
但是男人们也在暗搓搓的想他们的法子。
彼此的较量,有明里的也有暗里的。
只是想抓男人的证据,也没那么容易。
倒是没想到,她们没找着的东西,族长替她们找了。
虽然打一顿,抄族规,也未必会老实,但被削过一顿后,他们总会安稳一段时间。
她们要的就是这段时间。
毕竟重新修订族规以来,家中的钱财都比往年丰盈。
趁他们不在家,抓住所有的财政大权,以后再有什么花花肠子,没银子,也难搞。
果然,还得跟大太太学。
管男人就得抓住他的钱。
不说当初的敬老爷,就是贾珍吧!
原来不也是无法无天的。
可是现在呢?
没钱!
他就只能在家吃饭。
想花,他也花不了。
一群女人,正在努力管爷们的钱,想把他们的私房也全都掏干净。
倒是沈柠这边,迎来了贾母。
老太太是来道歉的。
所以,没让任何人相陪。
“赖嬷嬷的事……”
贾母说的很艰难,尤其看到她脸上那已经青紫的巴掌印后,“是婶娘对不住你。”
沈柠:“……”
她没说不关您的事。
当初赖嬷嬷就是这老太太一力保下的。
这一次,是她命大。
自入红楼以来,她没什么对不起这老太太的地方。
甚至因为八七版的红楼梦,她对这老太太还有一定的滤镜。
她念着她对黛玉的慈爱、偏袒,念着她让一群女孩子过了那么安稳的几年。
可是,这一切不都是该这老太太做的吗?
在这孝道大如天的地方,她明明可以管住两个儿子的。
可是她不管。
她还一味的宠溺宝玉,带着侥幸心理,把所有一切指望,全都放在元春处。
因为元春,她又对王氏刻薄黛玉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至于到最后,她又亲手舍了只能依靠她的外孙女。
沈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婶娘,您知道,我在陌生的地窖醒来时,想的是什么吗?”
贾母:“……”
她双唇颤抖,说不出话。
“想的是,我要是没了,我女儿怎么办?她那么小。”
沈柠看向这老太太,“婶娘,您明知道赖嬷嬷恨毒了我,您念着主仆情份,想要养着她,我也没说什么,可是,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您为什么还要把她常常叫到家里来?
这样叫到家里,就能显得您宽容,您优待老人吗?”
贾母:“……”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您就没想过,赖嬷嬷也恨您吗?”
沈柠看着她,“抄赖大家的时候,他家的东西是运到我家来了吗?不是吧?是运到了荣国府,如今都在您儿孙们名下。您以为您给的那点东西,就可以收她一辈子的忠心?
换成您是她,您心里就没有一点膈应?”
贾母:“……”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地窖没绳子,也没梯子,我爬不上去。”
沈柠道:“那时候您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杀了人,我踩着人家的尸体爬上去,您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夜里,他们一群人装鬼,我在林子里藏着,您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克服恐惧,做好见鬼的准备?”
“都是婶娘的错!”
贾母捉住她的手,带着哭腔道:“柠儿,要不你就打你婶娘几下子。”
“婶娘,您又在为难我了。”
沈柠当然不能打她,“您让我缓缓,缓些天,您再来跟我说话行吗?我想看着玥儿长大。”
“……我走,我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贾母还能说什么呢?
她们彼此都要脸。
“过些天,婶娘再来看你。”
她踉踉跄跄走出去,鸳鸯几个忙扶住。
大太太没有送出来,她们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几个人又忙忙的把老太太扶回去。
老太太回家,就又病倒了。
对此,贾敏、王熙凤等全都没法子。
换成她们任何一个人,不要说原谅了,只怕连听道歉的机会都不会有,就得死在外面。
“娘,我们看以后。”
贾敏只能劝慰,“您以后多对大嫂好些,大嫂肯定也不能把您拒之门外。”
“……”
贾母深深叹了一口气,“敏儿,你没怪娘吗?”
“……您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
贾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怪您有用的话,我肯定怪。”
她娘老了,却还不愿放下权势。
要不然当初也不能给大哥定下邢嫂子。
“我们以后吸取教训,不该做的不做。您啊,该放手的,也该放手。管家的是凤丫头,她不好,自有她婆婆管着,您啊,就只安心的当您的老封君就是。”
大哥又不是不孝顺。
再说,还有她呢。
贾敏有时候,很不理解她娘,“珠儿他们也渐大了,您不要老想着,他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分家的时候,二房并未吃亏,有什么事,您都惦记着他们,您让琏儿怎么想?
大哥和二哥弄成那个样子,您也该吸取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