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在阴平集结队伍的消息传到长安,曹真也同时接到洛阳御诏。
御诏中除了新帝曹叡对三军的慰问,其次还夹杂着御天监对天象的观测。
戊申岁末子间晦日,洛阳嵩陵正中,司空陈群受上命观测天时;见北星固位不偏丝毫,紫光暇现绵延不绝,此乃天佑大魏国祚绵长,而上乾睿开银垠辽阔,乃帝君鸿福既寿永昌。然北星周拱,南星洪明,西星暗弱,此谓关外战事之忧;东星闪烁,群像跃活,此谓东吴新权宜变。地卦之上,坤坤为开,此之谓关外隐患尚有机关。
曹真把御天监陈群的结论递给孙礼,孙礼草草的看了一遍,跟昨晚自己在院子中看的天象合了一遍,目光不由得落在南星洪明西星暗弱这几个字上。心里不由地感慨,陈群这个老东西虽然上了年龄,但看东西还是有道行的。
“德达,依你看圣上是什么意思?”曹真看孙礼出了神,脸上颇为不快。
“以下官看来,此诏的核心有两点,一是我大魏在圣上的治理下国祚绵长,二是圣上眼下最担心的依然是诸葛亮觊觎关陇的战事,期间提到的东吴新变也得益于诸葛亮在关陇牵制了我们大部分力量,孙权才有机会敢称帝。”孙礼拉回思绪,说出一套官方解释。
曹真点点头。“陈群那帮老腐朽,听到诸葛孔明就像听到老虎要吃人,他在御诏中这样写,无非是给我们施加压力,倘若这老东西有机会来这里看一看我三军之威仪,还有何惧诸葛孔明。费曜昨夜回来了,说陈式的队伍正从阴平往武都方向推进,这岐山道虽然不是蜀军的首选,但依老夫对诸葛孔明的了解,他向来喜欢虚张声势出其不意,我们也不能不防。“
“大司马明察,祁山道的柴栈虽然被烧毁了,但若是少量精兵翻山越岭而来,渭河那一帮人还真不知道会做什么丑事,毕竟现在郭淮刺史正困于政事没有空闲。”孙礼回答。
“困与政事,他这个暂代州牧还打算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吗?”曹真问。
“这几日西街开发与长安大道商户的矛盾愈演愈烈,长安府郭太守带人亲自到西街抓了司马总领的两名亲信,赢得商户们一片喝彩,据说还送了一个父母官的牌匾……”
“他郭淮不知道武都有变吗?这个时候还在拨弄民心,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曹真皱着眉头满脸愠色。
“前些日子间军司抓到献图的蜀谍,据说也跟郭刺史有联系。”孙礼继续拱火。
“那个蜀谍献的假图,被你们定义为假意投诚,他怎么会跟郭淮有联系呢?”曹真问道。
“大司马您忘了,汉水之约前,我们就收到消息有蜀人到天水郭刺史府外逗留,后来大司马您用汉水之约验证此事,郭刺史也完成的非常顺利;只不过他狡猾的伯然去顶了锅而已;要是把这些结合起来看,恐怕我们还真得在雍西放一个靠谱的人。“孙礼说道。
“汉水之约本都督怎么会忘,若不是郭淮情况不明,本司马也不至于不去见一见孔明老儿,德达的担心我早有部署,上将夏侯霸已经去雍西驻扎,他就是去替我看着郭淮的,如今只需要再给他拨一匹人马,就能守住雍关。“
“大司马明正有序,这一战必胜。”孙礼恭维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敌人还是很有手段的,德达你加大对魏延的拉拢,务必在战前套出诸葛亮的真实意图,还有小道消息说王平带着人正往子午道移动,这也不能小觑。”曹真说道。
“是,自街亭一战后,王平提升内帐议事,诸葛亮对其相当器重,不过先锋大将军魏延还在汉水驻扎,现在这些动作会不会都只是诸葛孔明的障眼法。”孙礼回答。
“障眼法也好,真实意图也罢,我会告诉费曜和王双加强巡防,现在关内直道已经修缮完毕,从上邽到峣关步兵三日切换,骑兵一半日抵达,这边防固若金汤。“
“如此这般,只要各个碍口能抵挡两日,我们援军就能抵达,诸葛亮北伐疲于粮草,不会长久作战,只要援军到孔明就必然会退兵,此战必胜!”孙礼放下御诏,他想提醒曹真若诸葛亮真是分三路来犯殊死一搏,这直道再宽再大也无济于事;可他现在的身份是主内,费曜和赵俨主战,就让他们去勾兑这件事吧。
曹真瞥了一眼孙礼,听语气就知道他心里窝着憋屈,但此时两人心里各有隔阂,再加上曹爽的刺激法真的搅的长安几大势力斗争不休,这让曹真对年轻人的看法也有些转变,就像他昨天任命青年将军王双为前锋右将军,他已经觉得孙礼有些老态了。“郭淮的事情,德达你还是上一上心,虽然他拥雍凉自重,但现在雍凉还离不开他,如果他不能胜任州牧,也让他体面些退场。另外图纸的事情督办的怎么样了,如果我们的骑兵配上改进的连弩,渭水平原此后再无忧患。”
“一切遵照大司马的意思,下官会亲自去一趟州府,探听郭淮州牧的心思。图纸已经完整无缺的取回来了,器械司正在加紧研制,除此之外还会研发破解此弩的甲胄和厚盾,助大司马雄兵猎杀川蜀。”孙礼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说话太过于官方了。
曹真轻微的叹了一口气,从其父曹休开始,他们就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世家流派, 但孙礼确实帮了他不少,因此他就把孙礼奉为自己的张良,可到今天他坐稳了全国大司马并且胜券在握,心底里那一份对文人的偏见就又冒出眉心。
孙礼出了曹真的书房,赵俨和费曜已经在门外候着,三位的昔日的老搭档相视一笑,孙丽丽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昂着头出了院子,往曹爽吃喝享乐的地方走去。曹真想给郭淮体面,那也得看孙礼会不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