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罕默德在复述的时候非常认真。
但这个“计划”太疯狂了，甚至疯狂的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在他说完之后、足足过了近五分钟，我们都还觉得他在开玩笑。
“这真是个好办法啊！”
刚弄清楚现状的王强，首先出言嘲讽起来：“人类搞不清楚‘维度’是什么，但这有个不是人的啊！只要把他解放出来，那个什么‘维度退耦’还算个屁啊！”
索菲娅敷衍的勾了勾嘴角：“确实，011似乎来自更高的维度，所以人类眼中的难题，对他来说肯定不算难题……”
“可别这么说！”
我一脸“谦虚”的摆手打断索菲娅：“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不然当初我自己就解决了，还千里迢迢的跨维度来找人类干嘛？”
“可能是需要帮手吧？”
王强瞟了穆罕默德一眼接话道：“可能你自己办不了这件事，但在你的维度里人缘不好、没什么朋友，所以就只能自降身价，来找我们这些不起眼的蝼蚁帮忙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从没把你们当成蝼蚁！”
“当没当你自己清楚，反正我看杨佩宁这意思，是觉得你把我们当蝼蚁了。”
“那他还挺自信的，居然觉得自己一个蝼蚁，能算计我这个高维生物？”
“这有什么吃惊的吗？维度高又不代表智商高……诶？你说杨佩宁敢计划这些，会不会是他说服【黑境】帮他以后，就真以为自己能算计高维生物了？哈哈哈！”
“哈哈……”
我跟着笑了两声，无意中瞥见穆罕默德冷漠的表情，第三声瞬间梗在了喉咙里：“你认真的？”
“我不知道。”
穆罕默德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不过杨佩宁当时挺认真的。”
“……”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因为杨佩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保持着一种类似淡然的态度、用来伪装他的真实倾向。
而在他表现出“认真”这种态度的时候，无外乎是两种可能——伪装；或者是真的、孤注一掷的、不需要继续伪装的“认真”。
但从目前我所了解情况来看，杨佩宁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不需要再伪装什么了。
“他真想‘解放’我……”
我自言自语似的喃喃念道，后背突然窜起一阵寒意：“可是觉醒之日，危难将至啊。”
“我知道。”
穆罕默德缓慢地落了下眼皮：“这件事情，杨佩宁也曾向我透露过，但其实我在他透露之前就了解到了，所以没有向你验证这件事情。”
“所以他就是想要‘放手一搏’。”
我想起杨佩宁之前跟我说的话：“说服【黑境】，不再进行‘时间蝴蝶效应’，再说服你们来解放我，等到‘危难将至’的时候，制造一场全体的背水一战。”
“……没错。”
穆罕默德这次斟酌了一下才点头：“我和杨佩宁聊过之后，联合政府根据远程监管的资料，对杨佩宁的最终目的进行了分析，其中赞成率最高的就是这个。”
“所以你们想怎么做？”
我看着穆罕默德直白问道：“我知道，联合政府一向追求稳妥，所以你们大概率不会同意这个方案，但现在的客观情况，是【黑境】已经投靠了杨佩宁，所以……”
“所以。”
穆罕默德叹了口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当初联合政府以为，【黑境】既然选择跟人类合作，肯定会更倾向于联合政府，没想到……你干什么？”
“准备啊。”
我仰面躺在轮椅上，两条腿直挺挺的伸出老长：“你们都没有退路了，就只能按杨佩宁说的办——怎么破坏我脑子里的Aether？需要手术？还是直接给我一枪？”
“……你先起来。”
穆罕默德一脸无语的把我扶正，顺势在我眼前晃了两根手指：“对你的审问还没有结束，所以直到目前为止，联合政府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
“最重要的是，联合政府现在面临着两个问题——如果拒绝杨佩宁的方案，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时间蝴蝶效应’，可是执行那个方案的话……”
说到这，穆罕默德用手指在我的太阳穴上点了两下：“我们无法破坏Aether装置。”
“……什么意思？”
“你脑子里的那个实体装置，只是你交给人类的、高维技术在我们这个低维世界的具象载体。”
穆罕默德简单解释了一下，说完似乎发现我没听懂，想了想又拿出自己的终端设备：“这些软件看到了吧？”
我“嗯”了一声，穆罕默德又晃了晃终端：“假设，这台设备是我们的三维世界，这些软件，就是你植入的Aether，而储存这些软件数据的服务器，就是属于你的高维世界。”
“通过这些软件，你可以对我们的世界进行影响，我们的世界也可以通过这些软件、对你所在的高维世界进行影响——当然，准确来说是对你进行影响。”
“但这些软件只是临时交互界面，删除或者卸载、只能切断两个维度之间的影响途径，并不会对‘终端设备’、或者‘服务器’造成影响……”
“量子退相干！”
索菲娅忽然明白什么似的：“011不在这个维度，或者说它不只在这个维度，Aether装置给他的存在增加了一个‘叠加态’，破坏装置就会导致‘叠加态’消失，让它只存在于某个维度！”
“……”
一阵短暂、但是尴尬的沉默后，穆罕默德首先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虽然你说的我没太听懂，不过听起来有点耳熟，所以应该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那就完了。”
索菲娅忽然叹了口气，体态也跟着颓了下去：“这种跨维度增加叠加态的技术，是当初的011给人类的——我们确实没办法‘解放’他。”
我皱起眉头沉默了半秒：“还没尝试就做这种判断，有点武断了吧？”
话音没落，索菲娅突然拿出自己的终端设备：“你可以卸载里面的软件、删除里面的数据、甚至砸掉这台设备，但你能通过它，破坏它连接的服务器吗？”
“我……”
“而且‘叠加态’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就算可以引发‘量子退相干’、消除这种不确定性，其结果也是完全随机的。”
“说的简单一点，就是无法保证‘叠加态’消除后，你会存在于我们的三维世界，还是原本属于你的高维空间。”
“呃……”
我眨巴着眼睛理解片刻，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如果是这样的话，杨佩宁不就是在赌概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