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信标被建立在中央指挥部上空。当李琟将手掌按在信标核心,引导着那缕温和而浩瀚的蓝色能量注入时,整个信标骤然亮起,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柱冲天而起,穿透了基地上方的岩层和辐射云,在昏暗的天幕下如同灯塔般耀眼。
光柱持续了数分钟,然后缓缓收敛,转化为一层笼罩整个基地范围的、几乎不可见的蓝色能量场。能量场范围内,空气中游离的辐射尘和微量混沌残留被迅速净化,连带着基地内的人员都感到精神一振,仿佛长期压在身上的无形重担减轻了许多。
“成功了!”指挥部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成功,更是士气的巨大鼓舞。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经验,信标的建造和激活速度开始加快。第二个、第三个……“灰烬守望者”控制下的主要幸存者据点上空,相继亮起了蓝色的希望之光。
这些信标不仅净化着环境,其散发出的稳定普绪克罗素场,也开始对范围内的土地产生微妙的影响。一些在废土中顽强生存的、已经产生畸变的植物,开始逐渐恢复原本的形态;干涸龟裂的土地,似乎重新焕发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然而,净化整个星球并非一帆风顺。
“蔓延”虽然失去了核心,但其在星球表面蔓延了数个世纪,污染早已深入大地、水源甚至大气循环。在一些污染极其严重的区域,尤其是过去“蔓延”聚合体长期盘踞的巢穴,残留的混沌力量形成了强大的“污染源”,它们会本能地抵抗信标的净化,甚至试图腐蚀信标本身。
李琟和星种不得不化身“清道夫”,乘坐高速飞行器,前往这些顽固区域。有时,需要星种计算力全开,精确引导信标力量进行定点“灼烧”;有时,则需要李琟亲自深入污染核心,以其自身对混沌力量的独特抗性和引导能力,配合信标进行强力净化。这些战斗不再像“寂静之墓”中那样惊天动地,却同样危险而耗神。
在一次对某个昔日大城市废墟深处的巨型污染源进行净化时,李琟遭遇了意外。那个污染源的核心,竟然是一台起源时代遗留的、被“蔓延”彻底腐化的环境调节器,它不断抽取地热能源,将污染扩散到整个区域。
当李琟引导信标力量试图净化它时,腐化调节器发生了剧烈的能量逆流,一股狂暴的、夹杂着混沌意志的冲击波直冲李琟而来。尽管星种及时展开了护盾,李琟也被震得气血翻腾,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些疯狂的呓语。
关键时刻,他胸口那块已经与他血肉有些融合的起源石碎片再次亮起,一股清凉的能量流遍全身,抚平了精神的动荡。他咬紧牙关,没有后退,反而将逆流的能量与信标的力量一同引导,强行注入了腐化调节器的核心!
“以秩序……重塑!”
轰隆!
腐化调节器在过载的净化能量下彻底崩溃、瓦解,化为一片纯净的废墟。周围的暗红色污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了被掩埋已久的城市街道残骸。
战斗结束后,李琟疲惫地坐在地上,看着那片重见天日的废墟,心中百感交集。星种静静地落在他身边,传感器扫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净化进度:17.8%。”星种报告道,“按照当前效率和资源投入,预计完全净化星球表面需要至少标准时间单位:7.4年。生态基础修复所需时间无法精确估算。”
七年多……李琟望着远方依旧昏黄的天际线。这对于一个文明的复苏来说,或许并不算长,但对于每一个在废土上挣扎的个体,依旧是漫长的等待。
“至少,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李琟轻声说,像是在对星种,也像是在对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信标网络不断扩大,被净化的区域连成了片。一些胆子大的幸存者开始尝试在信标庇护下,开垦土地,种植从基因库中找回的古老作物种子。当第一株翠绿的嫩苗在不再是完全死寂的土壤中破土而出时,整个据点的人都围了过来,如同朝圣般看着那抹微小的绿色。
希望,终于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生长的力量。
李琟和星种成为了这个新生时代的象征。他们穿梭于各个据点之间,解决净化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指导人们如何在新生的土地上生存。李琟不再是那个仅仅擅长战斗的士兵,他逐渐成长为一名领导者、一名导师,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平静力量。而星种,则以其无可比拟的计算能力和与起源石的连接,成为了整个净化网络的“大脑”,冷酷的逻辑与李琟充满人性的判断相结合,构成了决策的核心。
然而,李琟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蔓延”的威胁解除了,但人类文明的重建,远比摧毁一个敌人要复杂得多。资源的分配、不同幸存者群体间的理念冲突、对起源石力量使用的分歧……这些潜藏的危机,如同冰封的河流下的暗涌。
在一次前往边缘区域巡查信标时,李琟站在一座刚刚激活不久的信标顶部,眺望着远方。被净化的土地呈现一种荒凉的黑褐色,但空气中已经没有了腐臭的味道。更远处,依旧是被污染笼罩的昏黄世界。星种立在他身旁,传感器跟随着他的目光。
“星种,你说……当这片土地完全恢复生机,当后代子孙不再知道‘蔓延’为何物时,他们会如何讲述我们的故事?”李琟忽然问道。
星种的处理器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检索和分析无数的历史数据与概率模型。
“……历史记录存在被简化、神话或曲解的高概率。”它最终回答道,“但核心事实:个体与集体的选择、牺牲与联结,对抗混沌并重塑秩序,将会被铭记。如同‘起源时代’的教训被以‘墓穴’的形式封存。”